张艺谋大有“将票房进行到底”的意思。筹划中的新片基本上沿袭了《英雄》的框架：武侠题材、程小东的武术指导、和田惠美的服装；领略过香港影星巨大的票房号召力之后，这次又请来刘德华加盟，新片的成功似乎指日可待。

　　但我还是更怀念早先时期的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几次三番陪我度过失眠的深夜。同样讲究造型与视觉，但故事层次分明有条不紊，人物不分主次各个丰满，对比之下尤

其凸显出《英雄》的苍白。

　　这样说并非“都是怀旧惹得祸”，我毫不排斥日益精致华丽的影像，电影作为一门视听艺术，赏心悦目尤其重要。问题在于，技术层面的先进代替不了电影的全部，叙事和表意才是电影的本质，若本末倒置主次颠倒就没戏了。在科技发达的当今，年代久远的老胶片都可以修复还原，视觉效果跟看当下的电影并没有多少差距；但若干年过去，某些电影本质的苍白却无从修补。

　　更有甚者，看张艺谋，只认一部《红高粱》；看陈凯歌，只认《黄土地》和《大阅兵》。一个导演初期的作品往往更纯粹，是内心情感不加修饰的狂野宣泄，更容易成就经典。贾樟柯曾提到《黄土地》的好，说让他泪流满面，从此把电影当做自己的梦想。

　　如果张艺谋能把故事讲得好一点，我是不计较他重商业还是重艺术。生命好像一条河流，遥望前方，今天未必能够准确知道明天会达到何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每个人被时间的河流席卷着，一个导演的电影风格发生变化是很自然的事，如小津安二郎一生坚持同样的题材实属难能可贵，当然这在另一种眼光看来是在一棵树上吊死。

　　贾樟柯说，陈凯歌在《黄土地》之后，已经放弃了美学上的追求，陈的电影成了简单的故事复述，而他自己则会一如既往地坚持《小武》和《站台》的美学路线。我很喜欢贾樟柯的电影，我希望他这话没说得太早，毕竟他才开始，相当于张陈二人拍《黄土地》的阶段。当年的陈张，也像现在的贾樟柯，一样的意气风发、敢为风气先，一样对票房不管不顾，只想喊出自己的声音。时间轰隆隆地向前，当年的另类成了今天的主流，担起电影市场的半壁江山。曾经的新锐和坚持，随了年华一同老去，找不回来。

　　作者:史小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