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赛
婼玛,影片中17岁的云南红河州哈尼族少女,黝黑发亮的皮肤,浑身上下散发着山野的气息,她常常是灿烂地笑着,自然地生长着。她仿佛就是沈从文《边城》里那个守着一条长河的翠翠。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哈尼少女在小镇上卖烤玉米,与省城来的摄影师阿明邂逅,阿明鼓动她去充当自己的道具与游客合影。这个淳朴善良的姑娘逐渐被阿明吸引,把阿明的
一丝温情错当做了自己青春萌动期的爱情幻想依据。影片为观众展现了云南哈尼梯田山村里,古老文明和现代文明在21世纪冲撞之后的风俗画卷。
这里讲述的是一个少数民族少女没有结局的初恋。然而追赶悄然离去的阿明的那场戏,让人体会到了她已经不是单单出于对城市的向往,而是作为一个女性对情感的主动追寻。我们在影片中既听到了现代化急促的鼓点,又听到了哈尼少女痛楚的哭喊。但是,这个花一样的少女,终究是用她的包容和宽厚应对了自己生命中出现的第一次危机。她有她面对世界的独特方式。她最后的选择更让人意想不到:她最终没有离开家乡去往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她意识到自己是有生命的,有情感的,有欢喜和悲伤的,这些所有的感受都是来自她17岁时的、自己的体验。她不再需要通过别人来证明自己作为一个完整世界、一个真正女性的生动。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之后的人生将更加坚强、健康和主动。
导演章家瑞在影片中尖锐地指出了商业文明对农耕文明的侵袭,以及物欲对人心的异化与伤害。尽管他认为哈尼人仍生活在梦中,尽管雄浑壮观的哈尼梯田已经存在于云南好几个世纪,女主人公和她刀耕火种的先人们并不知道有一天大西南的这块神奇的土地会被世人“发现”,成为举世震惊的自然奇观。但影片对美好事物的展现始终是节制的,哈尼梯田在影片前半段几乎一直是以局部的块面呈现,而女主人公一直在前景,在影片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占据着我们的视线。影片不是讲述我们如何看她,而是她如何看外面的世界,她如何省悟到自己的生命意义。
影片自始至终女主人公都梦想着阿明能带她去城里坐电梯,这是她唯一重大的梦想。其实电梯只是个符号,是她连接爱情幻想伊甸园和外界现代文明的桥梁。而她的另一个接触外界文明的渠道,是阿明将自己的随身听拿给她听,里面播放的是风靡世界的爱尔兰歌手恩雅演唱的歌曲。少女坐在壮观的哈尼梯田里眯着眼,灿烂地笑着沉醉在音乐里的画面,令人动容。章家瑞用极朴实而又优雅的电影语言准确地表现了导演意图。
这部影片之所以能拍得具有一定水准,或许是因为女主人公在电影中的许多感情细节表达,渗透了章家瑞的思考和真诚。例如她从阿明女朋友的手中接过巧克力时,先是不好意思,接着紧紧攥住,当发现在阿明的情感天平上,自己只占了很轻的分量时,她把巧克力摔到了地上。特写中的巧克力象征着少女那颗情窦初开的心也掉在地上碎裂了。影片此时没有煽情的音乐,只有静静的巧克力,很耐人寻味。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04月21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