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正安

　　纷纷扬扬的雪，总是下午开始飘，飘它个一夜，就有尺把厚了。雪后天晴，又奇冷，整个儿世界是白花花的，亮晶晶的，干净净的。好了，有冰铃铛儿看了。冰铃铛儿是我们小时候见到的“钟乳石笋”。真正的钟乳石笋是看不见它长的。冰铃铛儿是在我们眼皮下长大的。

　　中午的光线和屋顶朝南的一面构成直角，这一面的雪开始醒动、融化，尽管整个儿气温还是零下几度。这个和眼前情景应验的天象知识，我是从《十万个为什么》上面看来的。那时候，还为自己如此“渊博”而自豪。宛如指纹的“雪纹”渗出一点点雪水，再顺着雪纹汇聚到屋檐的时候就形成了小雪水珠珠，就像人脸上沁出来的汗水珠珠一样，小小的，细细的，密密的。一个小雪水珠珠形成要花十几分钟。小小雪水珠儿，两个三个一碰就变成一个大点儿的雪水珠珠了。大雪水珠珠接近于小水滴，宛如水瓶胆底部表明它是正品的那个珠珠。一个大雪水珠珠形成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屋檐下的气温是摄氏零下，所以大雪水珠珠欲滴而又未滴，就像小女孩眼泪汪汪的，又始终没有流出来一样，就冻结起来了。雪水珠珠变成了冰珠珠。随后又有雪水珠珠流到冰珠珠身上来。小冰珠珠变成了大冰珠珠。一个中午下来，冰珠珠变形了，变成了晶莹剔透的上圆下尖的小冰铃铛儿。它是从屋檐挂下来的，所以也叫挂铃铛，第二天中午，雪水又渗下来，冰铃铛儿就比铅笔长了。两三天以后，冰铃铛儿就有一尺多长了。

　　屋顶盖的是草，屋檐新做的时候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像小女孩子的刘海儿，经年累月，风吹雨打以后，也不整齐了。雪水遵循往低处流的原理往屋檐渗。屋檐的雪水珠珠有大有小，稀密不一，冰铃铛儿有长有短，粗细不一。有些冰铃铛儿，先是往粗里长，而后两支合为一个扁扁的。有些冰铃铛儿还分成两叉。最长的冰铃铛儿上拄屋檐下拄地。一排上拄屋檐下拄地的冰铃铛儿像是编起来的篱笆。篱笆和墙壁之间可以穿行。我们的手痒痒的了，想扳一截下来玩玩。真要扳下来也蛮费事的。最大的问题是，它的根部那一大块把屋檐带一片下来了。屋檐和绒线衣的边沿一样，撕开来一块怎么得了？当然要挨骂了。

　　气温高到摄氏零度以上，只要一个上午，冰铃铛儿就全化了。上午十一二点钟的时候，只听见“喀嚓喀嚓”的，冰铃铛砸在地上，摔断了。

　　等下一年再看吧。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04月23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