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度日如年的乔贵发，又熬了一个难熬的长夜。程景儿的话萦绕在他的心里，像被狗咬一样，撕心肺裂般难以忍耐。在村里根本没有一条挣大钱的路子！他必须离开乔家堡！原来，祁县境内有一条北京通往川陕的官道，有些头脑灵活的祁县人就靠着这条官道跑起了运输，做起了买卖。康熙年间，随着汉蒙贸易禁令的解除，祁县人的运输和买卖向北延伸到了口外的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市），向南延伸到了汉口。因汉蒙贸易的巨额利润，有不少祁县人成了巨商大贾。此刻，乔贵发便想到了这条路。这是摆在他面前的惟一的出路！如果能发财

，就体体面面地回来，把自己蒙受的羞辱彻底洗刷；如果发不了财，他就永远躲开这个让他蒙羞受辱的地方。临走的前一日，他来到了父母的坟头祭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他走到金环家的门口站住了，默默地说：“金环，你保重吧。我这一走，不是死在外头，就是发了财再回来。”他不禁泪如雨下。在黎明的灰暗和寒冷中，茕然独行，日出时分，他来到了贾令镇。贾令镇地处北京通往川陕的官道要冲，几百年来，这里因道而成镇，因官而兴商，逐渐成为祁县最有政治地位和商业地位的重镇。乔贵发走在贾令镇的街上，看得真有些眼花缭乱。一早晨的行走，肚子已经咕咕叫开了。一阵清风吹来，缕缕熏肉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孔，顿时馋涎欲滴。走近铺子，伙计热情地递给他一片薄的熏肉，热情地说：“尝一尝，觉得好吃就坐下吃，觉得不顺口也不勉强。”不管肉顺不顺口，话先顺耳，乔贵发接过来了。可他摸摸身上的铜钱，想想以后数千里之遥的路途，实在不敢轻易动。可又一想，自己这次走口外，面对家乡的美味而不吃一顿，岂不后悔一辈子？吃吧，他找座位坐下，5个饼子2两肉1碗卤，一口气吃进肚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皮袄头戴皮帽的大汉走来，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边脱皮袄边叫喊：“掌柜的，先来1斤熏肉，10个饼子，两碗卤，再给准备10斤熏肉，100个饼子，放在我这个盒子里。”贵发看一看大汉的豪爽劲儿，再看看掌柜的，嗫嚅着说：“那，给我也再来5个饼子2两肉吧。”大汉坐等无事，便与贵发搭上了话：“后生你也是出门的？”听了贵发的回答，大汉大笑起来，“你看你这颀瘦身子，哪里能去口外？去口外受罪得很哪！”大汉快人快语。“大叔你是口外的？”“嗯，我就在口外给人家拉骆驼呢！”贵发一听是口外拉骆驼的，眼睛一亮说：“大叔，我正想找一个骆驼队带我出去呢！”大汉冲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后生，不是我不带你，像你这身子，又没个靠山，我怕你有去无回呢！”“身子好的人你才带？”贵发心计来了，他没靠山，可有好身子。“嗯！”大汉答应着。“那怎么算身子好呢？”“能吃能受，人是骨头饭是铁嘛！”“那怎么就算能吃？”贵发暗暗高兴，论饭量，论力气，他还没输过人。“像我这样，1斤熏肉10个饼子！你能吃得了吗？”贵发笑了，他叫来伙计作证：“掌柜的，我刚才是不是吃了5个饼子2两肉？”伙计作证了。“那我再吃5个饼子，8两熏肉就行了吧？大叔，你可说话算数啊？”大汉扫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能吃下去，我保证带你到口外！”原来，大汉是一个带着五六十峰骆驼的班头；而贵发呢，从小在舅舅家做苦力推磨，力气大，胃口也大。他很快将5个饼子8两肉吃掉了。大汉诧异了：“你的肚能装下那么多饭？”他像物色到了一匹好马似的，连连说，“好后生，好后生！真是一副好骨架！”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好帮手。“后生，去了口外想做甚？”“甚能挣大钱我就做甚。”贵发很干脆。“要说挣大钱嘛，说长远，那就从学徒做买卖开始，将来熬上个顶生意的掌柜；不过，这得熬10年20年时间。要说眼下挣大钱，咱这拉骆驼还算最高的，一年下来的工钱，也能和他顶一二厘生意的掌柜扳个平手。不过，这也是最受苦最受罪的活计，挣的是辛苦钱。”“像我这样，一年七八十两银子；你要干，开始时一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以后熟练了，可以再长。”贵发想了想，学徒做买卖得熬10年20年，时间太长了；而拉骆驼第一年就三四十两！———这是他在村里三四年才能挣上的数呀！“我愿意拉骆驼！”他不犹豫了。“你不怕受苦受罪？”“不怕！”贵发斩钉截铁地说。“有种！后生，我看你是条汉子！我正需要增加个帮手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