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招收的首个民族声乐藏族学员班，昨天以学年考试音乐会为标志走过了第一年。高原上走来的15位学员在放歌后激情难抑，与被他们叫做“方妈妈”的著名民歌演唱家方琼相拥在一起。

　　紧急求助！去年春天，正在香港献演的方琼接到特殊任务———西藏自治区文化厅因为当地受正规高学历培养的青年歌唱家有“断档”之虞，向上海音乐学院发出集中代培藏族

大专学员的请求，主考方琼要立即赶赴西藏招收上音第一届民歌藏族班。刚从歌剧院调入上音任教一年的方琼没有想到，就是当时来不及多想的一声“好的，我去”，注定了她与万里之遥的西藏、与那些纯朴而稚嫩的心灵之间割不断的亲情。

　　孩子的目光在呼唤

　　只有两位老师的招生队，一到西藏就遭遇高原反应。39℃的高烧和剧烈头痛没有“整”垮方琼，打着吊针吸着氧，她天天张罗着招考之事。自治区急啊，高原上找业余嗓子容易，但优秀专业歌手奇缺，自治区歌舞团里受过系统教育的最年轻歌手已经38岁了！40多年前曾受王品素等上海老师倾力培育的才旦卓玛更是心急，盼望上音这个第二“娘家”能再给予一次帮助。80位考生，是多少当地老师千辛万苦从西藏各地觅来的，方琼她怎么能趴下？

　　开考那天，方琼惊呆了：不少孩子提前很多天就赶来，他们从大山里坐牛车、马车，到了县城再倒长途、公共汽车找来，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一看到上海老师，孩子们眼中立刻放出饥渴又近乎虔诚的光芒。方琼说：“正是那种目光，让我再也不忍放开他们的手。”原定考场上听一首歌的，全都让学生唱两首，生怕漏过一个好苗子。经与才旦等当地专家联合筛选，15位藏族学员最终入选赴沪三年大专班。

　　大事小事都找“方妈妈”

　　曾经不止一遍地听过已故的王品素教授关爱少数民族学生的故事，更亲身感受过恩师周小燕的无私吐哺，但方琼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特殊故事的主人公。去年8月31日，从深山大川中走出的孩子们来到上海报到时，竟没有一个人带铺盖卷。15个人举目无亲，只认得招生的方琼，便一窝蜂找到她：“方老师，您是我们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方琼二话没说，马上和系里老师买来蚊帐、床单和毛巾被，为他们布置起一个温暖的家。这以后，孩子们大事小事都认准了方琼。他们的汉语水平很有限，出门经常找不着北，饮食习惯也不一样，刚开始时甚至有人因为不能适应都市生活，形影不离地跟着方琼。尽管自己只带教三个藏族学员，方琼却在学校照顾关心藏族班之余，承揽下所有孩子的份外事，一句“找我吧”常常让烦愁的脸上漾起笑容。

　　格桑次仁等同学回忆，刚到上海，所有人水土不服，是方老师向共康中学藏族班打听缓解良方；生活发生困难，是方老师一次次从自己家里拿来衣服和生活用品；方老师有空就带他们回家改善伙食，知道有人赶不上学校洗澡，到校外花5元钱又不舍得，方琼总是顺带让他们在自己家轮流洗澡，常常一洗就是10多号人。学生们向方老师反映新式的踏花被盖不惯、睡不香，方琼和系里的陈剑波老师寻觅了一整天，硬是扛回了15条八斤重的棉花被，听到孩子们说“昨晚我们美美地睡上了一大觉”，方老师是人群中笑得最响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15个藏族学生像有默契般叫方琼“方妈妈”，有时知道方琼有课，会买好早点、泡上茶等待“妈妈”来。未到中年的方琼说起来就会激动。她说：“对于这些西藏未来的‘金嗓子’来说，三年上海生活决不仅仅意味着专业学习，如果让他们浸润在浓浓的爱之中，那么这种爱会传递到家乡，更会向未来的人生之路延伸。”

　　挑战特殊教学法

　　怎么教好首个藏族学员班，这对“换位”到副教授岗位还不久的方琼和同事们是一个挑战。刚开课时，读不懂楼层和门牌号的学生找不到教室，常常闹出“我的老师不见了”的笑话，方琼经常不厌其烦地领和送。学生上课不带歌谱，问起来竟回答“歌都在我心里呢。”方琼和同事们干脆根据学生的背唱记谱，再以现记的歌谱为蓝本进行生动的教学，让那些只知张口便唱、有着金属般嗓音的孩子，学会用科学方法驾驭声音。刚开始，藏族歌手们不会保护自己的嗓音，兴致高的时候便聚在操场上从早唱到晚，老师教的“方法”全忘了，嗓子也冒了烟，更把按时练琴、练唱的任务忘到了脑后。方琼和老师们花了很大力气“扭转”这种习惯，不到一年，孩子们已经养成下午4点多就到琴房打卡“抢”座练唱的习惯，现在已经有人能像样地弹钢琴了。

　　爱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逢年过节，方琼再忙也要陪孩子，而张千一等老师也不时加入与孩子们同乐的行列。学生们在上海过的第一个农历除夕，方琼想尽办法张罗了一次烤全羊；年初二，系里的郑倜老师接力般把孩子们请去吃新疆菜；年初三，刘芳英老师则让孩子们生平头一次去看海。有一回方琼要带学员们上浦东，孩子们却说“早去过了”，原来张碧华老师早就用休息时间带他们逛了东方明珠、世纪公园和地铁，还给每人买了复读机、订了杂志，让他们把最需要帮助的事情、最想跟老师说的话写在专门定做的本子上……去年底，一位沪上企业家听说了方琼和藏族班的故事，送来一百万元的现汇支票，帮助上音成立“民族专业基金”，却强调“不要留名”；还有很多校内外的老师和朋友在为5位特困藏族学员默默作着资助。就在前不久，藏族班学员已两度慰问众仁老人院，孩子们说：我们在这里得到的是爱，也将用爱来回报社会。本报记者伍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