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
桃园桥
回老家,童年的好友小花说我说家乡话的口音是60岁往上的人的口音了,当地人很多字音都已经变了,已经接近普通话了。于是,那个下雨的傍晚,我和小花站在当年每天上学
都必经的桃园桥上,一言不发地听着来往的路人用本地话叽喳絮语。听着,我就笑了,果然,像小花说的那样,已经没有人像我这样把我说成“鹅”,把“你”说成“恩”……
桃园桥最早是一座不太宽的石板桥,并排拼着三根20公分左右的长石条,一共是三三见九根。汽车是肯定不能过的(那时也没有那么多汽车)。有一年一个姓林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过桥,对面来了个刚学会走道的孩子,颠儿颠儿地从那头上了桥,林同志慌不迭地捏闸、下车,一个倒栽葱栽进河里,死了。这事一直上了省报,林同志是舍己救人的烈士,葬在烈士陵园,那里面原先埋的都是新四军和解放军的烈士,桃园桥头还立了块碑,刻着林同志的名字:林福元。
桥下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水了,桥下流着的说是河有些滑稽,桥倒是修得气宇轩昂的。上游建的房子太多了,渐渐地河水就枯了。桥下有不少孩子冲啊杀啊地耍,我们像那么大的时候经常在河里洗澡,或者在桥头的桃园里玩———现在桃园自然是早就没有了,一片连着一片的都是碉堡似的独门独院的住户。
我和小花站在桥上说着话的时候是快到春节的时候,有人在桥的那头烧起了纸,小花说那是给那个邮递员烧的呢。我有些惊诧,小花笑,这有什么啊,城南的城隍庙里还有人供着他的牌位呢,烧香的人也不少,都是祈求孩子平安的家长。
那时,虽然还没立春,天却不冷,雨飘在脸上也不冷。我说,在北方很少有这样的小雨,都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五个月之后的一天傍晚,我在安定门外的一个公园里遇上北京今年最大的一场暴风雨,雨和风都大得让人害怕———我是成年人,以为已经过了怕风怕雨的年龄。异乡的雨,给人的感觉原来是一种深深的割断感,来路和去路都看不见了。
那天和小花一直说到天黑,后来是她的孩子骑着小自行车来叫她回家吃晚饭,孩子很懂礼貌,大人没教,就乖巧地叫我:“叔叔上我们家吃饭吧。”
花 市
走过美编的电脑桌,闻到一股奇香,美女盈盈一笑:“是栀子花。”广州的街上卖栀子花的老大娘把一朵花插在衣襟上,没有叫卖声,只是提着一个香气四溢的竹篮子。花城的名字不是白来的。
广州人买花大多没有什么意图,只是喜爱,图个吉利。花的名字也都透着吉祥如意的气息,什么开运竹、幸福菊、金橘、富贵竹……饭店、发廊等做生意的地方都喜欢摆上一盆富贵竹,或者拿矿泉水瓶子装上小小的一枝,吉利的意思到了就够了。到了过年,满街满道都是大棵的金橘,上面系着很多“大富大贵”、“大吉大利”等字样的红包,让人一看就喜气洋洋。
从单位到地铁口的路上就会遇到一家卖盆栽的花店,门口,很精美的小盆种着文竹、玉树等等小植物,专门“勾引”白领———经过那里,一不留神就掏钱带它们回家了。晚上6点左右买花的人最多,正是下班或者大娘买菜的时间,不带一束鲜花,会觉得亏待自己。
广州花店多,还有专门的花街,甚至在菜市场、家具店,或者马路边,都可以支起几个花桶卖花。经常能在胡同门口看到有人骑着三轮车,车上就是个小花园。上个星期陪姐姐一起去芳村的花卉市场,天啊,终于知道一望无垠的花海是什么样子,而且花便宜得吓人,平常的日子一支玫瑰花也就是块把钱吧。
姐姐说她刚来广州上学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男生不惜重金地给她送花,真是感动得要死,后来才知道,一束花也就20块钱的事情。
上次爸爸来广州,我领他看广州花市,他说,要是你妈妈来看就完了。妈妈是那种看到花就不想走的花痴,为了养花,宁愿住带院子的平房。估计她会眼巴巴地跟爸爸说:我不想回去教书了,你给我在广州买个花市玩玩吧。
Michel的计划
从通往香榭丽舍大街一侧的地铁出来,乘电梯缓缓而上,眼前便出现了雄伟的凯旋门。路过夏尔·戴高乐广场,因是假期,身边不时有肤色各异的外国留学生走过。
当年读书时,逢寒暑假就踌躇满志地制订出若干项宏伟计划,比如学两门外语、考三个证书、走大半个中国之类。当时大把时间看起来花不完用不尽,明天还早,青春还多,未来还远。到了开学前几天,才发现除了睡眠充足以外,整个假期什么也没学哪里也没去,甚至连暑假作业也没写出多少。
刚上班,又拿出学校放假前的激情奋笔疾书,但最终高瞻远瞩的工作计划被上司拿去包了茶鸡蛋。后来渐次领悟到这种东西只需表达出昨天成绩不少,今天不足还在,明天将会更好就可以了。毕竟领导不是编辑,计划做得再好也是没有稿费的。
在市场摸爬滚打,每天都为行情想破了头,但事实总以你没想到的那个面目出现。看着真金白银旁落他人口袋,叹息了无数次,郁闷了无数次。直到业内一位资历颇深的基金经理在酒桌上醉言:“谁都没法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才突然悟了,随即干了几杯痛快的。
一路想着走着,不觉到了杜伊勒公园。草坪上人们或坐或卧,养精蓄锐以待下一站的美丽风景。入乡随俗几个人坐下,旁边的Michel拿出厚厚的记事本,在2004年6月的某天圈了个圈,瞬间的恍若隔世令我想起自己的年历上曾圈着的几个记号。那是去年冬天画上的,标志着一段感情和一个男人。曾最美好地设想以六月为转折,谁想到今日会一路远行到地球的另一面来?
“明年今天大家还到这片草坪来聚。”Michel的蓝眼睛在阳光下格外迷人,我对他说:“哥们已经改过自新,随遇而安莫说那么遥远的事吧。”
董洁芬芳
虽不以为《金粉世家》拍得多好,却着实喜爱那里头的董洁———你不要想张恨水的原作,什么冷清秋,就当那是董洁,就看她就好。那一种端净,单纯,那张脸像朵栀子花,白洁芬芳。出身小家,刻板,朴实,表里如一,可也不好骗不好惹,尤其在金家少爷面前那股子认真别别扭扭的劲儿———我宁愿相信董洁就是这样的,即便是演戏。
有个叫水木丁的网友说“人有点什么也是藏不住的”。同样,没有什么,硬装也装不出。我喜欢这个董洁,因为她是时下少有的完全没有风尘感也不假充风情的女演员。我看过她随剧组参加观众见面会的样子,就是那样的,又严肃又随和,又拘谨又大方。也许是经过军队生活训练的缘故,有一种特别的吸引。
一个女演员有风尘感,不是不好,适度的风尘感是很迷人的,表演也可更丰富。但往往她们不管演什么角色都忘不了丢不下这点风尘,很令人怀疑这个人怎么出来的。倒不如董洁这种“呆呆的”叫人爱叫人疼了,这大概也是我们这个社会普遍的现象,女人们的脸都丰富生动得过了,也许是为了顺应时代潮流的要求。诸如他们说女人应该“在厨房里像贤妇,在卧室里像荡妇,在客厅里像贵妇”———我一个劳动职业妇女,又不是耍猴的,凭什么一天变弄出这么多嘴脸来?兴之所至,我也许也会做个荡妇,或者扮个贤妇或者扮个贵妇玩玩,但若一定以此为功课或者要求,我宁愿做我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知道董洁在表演这条路上能有多大出息,不过演员首先是一个人,首先是要生活,我感觉董洁不会太差就是了。就是哪天不演戏,或者,再演也跳不出这套子———又有什么要紧?至少,“这一个”形象留在我们心里了。
茶事儿
自从小姨子开了一家茶庄后,“姐夫小姨子心连心,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成了高哥的口头语,还有事没事地拎着茶罐各办公室转悠,见到空杯就放点茶,说是免费品尝。但俺们都知道茶是高哥掏钱买的,对小姨子却说是单位掏的公款。
喝茶品茶多少冲淡了办公室里荤段子的传播,这是多少年的“陋习”啊,头儿直夸高哥为单位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可没过多长时间,意外事儿就来了。单位卫生间的下水道十天半个月就得找人通一通,刺耳的钻机声弄得头儿脸变色了。头儿令卫生间斜对过的办公室把门打开,监督并制止乱倒残茶的现象,但该办公室意见怨声载道,说卫生间的臊臭味呛得头晕。于是,卫生间的门上贴了张警告示:乱倒茶羹,罚款100元。但,卫生间照旧堵。卫生间的大门上又贴了张警告:只要在卫生间发现残茶,喝茶者每人罚100元。卫生间终于不堵了,但桶装矿泉水的消耗却比以往多出好几倍———白天只供一次水,都用矿泉水冲卫生间。头儿找到高哥暗示,能不能不往单位带茶?
高哥到医药商店买了一个大号的清洁桶,又将防非典时买的口罩拆开,做了一个大口袋,上班时套在清洁桶上,下班时将口袋里的残茶倒在塑料袋里带走。此后,矿泉水的消耗也恢复了正常,单位的卫生间也不堵了。
一天喝酒的时候,我问高哥:“咋好几天不往单位带茶了,弄得俺们直吧嗒嘴,被老婆骂了还是和小姨子整出事儿来了?”
“咳,别提了。不知哪个事儿妈呛呛的,说我小姨子卖的茶是残茶晒干后的茶,茶庄被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