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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钻戒

　　金姐家的俄罗斯小狗怀孕了。争夺狗崽的定金打着滚地涨。金姐说：“还是俺家掌柜的老板牛哄，把钻戒往俺手里一放，狗崽就归他了。”

　　金姐请假在家侍候狗月子。养狗圈里的人带着礼物看狗崽，羡慕地瞅着金姐手上的钻戒，并侧面打听种狗的主人，金姐笑而不答。

　　再有一天，金姐掌柜的老板就要来抱狗崽了。金姐打电话约俺明晚到她家喝一顿。正准备去她家时，电话又来了，是金姐有气无力的声音：“你们改天再来吧。”俺们觉得不对劲，杀到了她家。金姐流着泪说：“昨天给你们打电话时，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邪风，把门带上了，可巧那狗正在门口玩呢，就给挤死了。咋办哪我？”金姐将手上的钻戒撸下来放到床头柜里。

　　“再找那条狗交配不就行了吗？”俺安慰道。“他家搬到广州去了。”金姐叹息。“别的种狗行不？” “不行。就因俺家的狗与那条种狗是一个品种，俺家掌柜的老板才定下来要的。”“要不俺们凑钱买个同样的钻戒还给他。”“俺家掌柜的老板有的是钱，他要的是狗。再说他是个贼讲究的人，你说狗被门挤死了，他会认为倒霉的，弄不好俺家掌柜的工作都得丢。” “晚上他来抱狗时就说狗被偷走了。这年头，不撒谎办不了大事。” “行吗？” “挺过这一关再说……”

　　没有不透风的墙。此后，养狗圈里的活动没有了金姐的身影。金姐掌柜也常陪着她遛狗了。金姐把钻戒拴到了狗的项圈上，她说：“没人认为那是真钻戒。”

　　6月30日

　　单是看报章上用的标题就让我先惊了去：十年生死两茫茫。他们选择了这样苍凉的字眼。

　　哦，是真的。要不是白纸黑字写得这么清楚，我倒记不起来了，1993年6月30日16时15分，日本，红极港岛和大陆的BE?鄄YOND乐队主唱黄家驹，永远离开了我们。

　　当时的我们还在青春期晃着，正狂热地喜欢着BEYOND的每一首歌，家驹的死，是烦闷的青春期中一件让人感到沮丧的事。痛并痛着，心痛，且痛恨。

　　只是在日本录一台游艺节目而已，怎么会倒霉到和主持人一起跌下近3米高的舞台？什么样的舞台居然会这样的湿滑？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意外，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意外格外不能原谅。

　　那前后死了好多人，三毛、陈百强、邓丽君……因为在他们的书里歌里夹杂对自己生活的记忆，所以格外伤感。

　　就像今年愚人节纵身一跃的张国荣，当时美伊打得正酣，第一时间听到消息还没什么感觉，过几天蓦然在地铁里听到他的歌才真的伤心起来。心一揪一揪地痛，《一生何求》、《倩女幽魂》、阿飞或是程蝶衣，还记得他告别歌坛的演唱会，唱到《风继续吹》时哽咽难耐，还记得大学宿舍里发誓要永远爱他的女同学，他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我的时代。

　　这些天，好多大学的孩子都忙着他们的毕业典礼，即将成为同事的小姑娘从复旦发来消息：我们每天几乎不睡觉，三十多个人成天飙在一起。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毕业前的那几天，宿舍楼下男生们总是整夜整夜地喝酒唱歌，BEYOND、崔健还有唐朝……躺在床上，听得人热泪盈眶。

　　从前唱歌听歌的人早已四散，曾经那样钟爱的BEYOND也只是在深夜的朝阳有线才能偶然撞见。

　　吹 笛

　　在阳台，听到对面高楼传来笛声。笛声近，伴随加工铝合金门窗的电锯声。初无调试，吹者先熟悉唇法指法，杂乱无序。我撂下手上的事，专心闻笛。雨歇后，平房的红瓦像胡萝卜一样鲜艳，上有白鸽小心步行。笛声乱吹，我知，他完全不是一个会吹的人。估计平生第一次演奏，就在高楼吹。可能是搬家，抬立柜发现墙后有一支笛子，“这是什么？”见笛子多孔，以为装入荞麦面可以压出面条。“这是笛子。”有知识人撕一角报纸当笛膜，“呜”地出声。此人抢过来，在阳台吹奏到现在。

　　说他一点不会吹也不确切。中有泛音，像吹破了的音，初学者一般不掌握。这人吹的每一个音都是泛音。一会儿，吹腻了，改吹表示悠扬的长音，用飞指。改编自蒙古族民歌的笛子曲多有此技。

　　李白听的笛多。“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塞下曲》），“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梅花落”亦笛子曲谱。李太白珍怜一个“玉”字，放在笛前。实说，玉笛瓷笛均不中听，其音比高楼那小子吹得还难听，脆，且传不远。君未闻“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乎？讲的就是丝弦、笛箫与人声的递进，没玉什么事儿。竹质坚而性温润，能传人情。李白还说：“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春夜洛城闻笛》），又是玉笛。

　　李白应该听一听中央歌舞团赵松庭先生的《三五七》，竹笛曲，不是玉笛，根据浙东婺剧曲调改编。《喜相逢》也高级，原是山西梆子过场音乐，冯子存改编为梆笛曲。花舌、颤音，炫耀之极。我小时候爱听南派的《鹧鸪飞》，上海音乐学院教授陆春龄所做，阴柔雅静，如坐画舟行于早春江上。北派王铁锤———听这个名像搞冶金的，实为笛子大师，和陆先生南北齐名。他的曲子火爆亢亮，我最迷《帕米尔的春天》，用笛子吹出5#的塔吉克风情，浓烈甘醇。

　　笛子、管子、唢呐、小提琴、小号这类乐器，初学者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鼓捣，比杀猪还难听。不像钢琴，会不会弹声准不差。如果有人没证儿敢在闹市吹笛子超过5分钟，经专家奔赴现场测试，达不到皇姑区文化馆初级水平者，应该罚款5元并做义工10天，为敬老院打扫卫生。

　　巴黎时间

　　闲散的午后，从圣·米歇尔广场遛到卢森堡公园，一路上文具店、书店、快餐店沿街排列。来往行人熙熙攘攘，仿佛到了北京王府井。

　　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被一法国帅哥拦住：“有时间吗？”怪不得人人说巴黎是浪漫之都，连套磁儿都是骑士风范。答一声：“有。”问话人立即诧异地愣住：“有？那请告诉我呀。”羞红了脸回答了现在的时间，忍不住追问一句：“你们通常就这样打听钟点？”对方无辜地点头，解释说法国人都不喜欢生活被钟表摆布，他们说某人行为“像钟表一样精确”，实际上等于在挤对这个人太形式化，不懂生活。

　　问路的帅哥时间充裕， 热情陪我逛遍穆费塔尔街和附近的特色小店铺。黄昏时分，我的电话狂叫，一法国朋友要请客，约好七点半碰头。

　　终于提前五分钟摸到地方，站了半天一个人影儿没见着。打电话过去听到懒洋洋的声音：“约好七点半，你七点半出来正合适，谁知道你这么准时。等一分钟。”过了约有两支烟的工夫，饿得半死的我终于见到对方身影。

　　饭中，朋友振振有辞地阐述法国人的时间概念———“把时间还给时间”，也就是说干什么事情都不要太急，最好悠着点。比如大家去上班，一般是十点多到办公室，至于“多”多少，要看当日交通拥挤情况、前一个晚上有没有晚会等等，反正理由一大把。工作之余的消遣通称为打发时间。如果还打发不完，就“杀”时间，“杀”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拉丁区咖啡馆坐一下午，加入“咖啡谈话”。法语里“咖啡谈话”这个词组本意是“闲言碎语”。

　　吃了两个小时，接到另一朋友的电话，约着去看埃菲尔的新灯。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等我一秒钟。”

　　老 毕 上

　　老毕升任科长的酒席摆得像别人家嫁女娶媳妇似的，热烈隆重，超乎寻常。老毕特意换了身半成新的蓝中山服，挺胸叠肚地挨桌劝酒。有人不屑：这个老毕，哪至于啊，不就一破科长吗？老毕不恼不羞，举着满得堆出来的酒杯，动容道：“老兄，牛别笑狗个儿小，鸟别嫌鸡不飞，您老是处长，小看科长那是该当的，我不能啊。我老毕家谱上能查到的，科长已经是最大的官差了，别笑别笑。”第二天，酒意尚未全退的老毕挈妇将雏，举家到祖坟上恭恭敬敬地烧香磕头。

　　老毕原是当地的农民，学校建校舍，征用了村里的地，整个村的人就转了非，安排了工作。老毕原来当过一阵民办教师，当地政府“归口”算教育部门，就进了学校，在总务处后勤当勤杂工。

　　老毕说勤杂工勤杂工，就是手脚要勤快什么杂事都能干。照着这个理解，老毕把个勤杂工居然做得跟个大明星似的，学生老师没有不认识他的，配个钥匙装块玻璃都不说找什么部门，一律直说找毕师傅。

　　一日，一女生上厕所，将一条金项链掉进了马桶。老毕听唤，到了门口却踯躅着不愿进去，说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从来没进过女厕所呢，不敢哪，真是不敢。任谁劝也没用，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丢了项链的女生急中生智，说，毕师傅，您这一生还没出过国呢，要是有机会您还不敢去吗？老毕做顿悟状，对旁人一阵干笑：那好那好，我就当是出了趟国吧，嘿嘿，嘿嘿。进了女厕所，老毕大声唱起歌来，第一次见识到他歌喉的女生们有的掩口，有的堵耳朵。完事之后，有淘气的女生笑问：毕师傅，您老家杀猪时候的声音比这难听不到哪儿去吧？老毕好脾气，嘿嘿一笑：我这是给自己壮胆呢，在女厕所干活，跟黑天里一个人走夜路似的，怪怕的呢。

　　事后，“出国”成为老毕的经典，如厕时别人概称“出国”。老毕本人与人抬杠亦言必及此：切，我进过女厕所，你进过吗？那神气还真像问别人我到过日本呢你到过吗。遇此一问，众人多是赧然称服：没有没有，这一点还真不能跟您比，您是出过国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