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中，广大“白衣天使”成了全国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也许人们不是特别清楚，在这场抗击非典战役中，还有一支“黑脸神兵”同样立下奇功。他们就是用七天七夜建设起一座小汤山非典医院的首都建筑工人队伍。

　　如今的小汤山非典医院名气很大，“白衣天使”们在这儿编织的每一个故事都在吸引和感动着无数人。可我的眼前无法抹去这样的镜头：

　　———一个人竟然会嘴里一边喊着“谁让我从工地上下来，我就跟谁没个完”。一边却摇摇晃晃地歪倒在沟壑里就没起来。第二天一早，要不是有人眼尖一点，隆隆轰鸣的推土机也许将这个倒在沟里的人“活埋”了。事后，领导们吃惊不小，于是每每推土机隆隆响起时，他们站在车子的前面不是东瞅瞅西瞧瞧，就是大声喊着：“睡地上的人快起来，别给埋了啊！”有一天，一位项目经理喊着喊着，竟然自己也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推土机下，险些率先垂范了一次“活埋”险情。

　　———抗非指挥部领导见成百成千的工人们在休息的时间就地和衣睡在地上，心疼不已，令有关部门立即调毯子、棉被来！4000件崭新的毛毯、棉被运来了，工地领导让各施工队去领。奇怪，竟然没一个人去。“你们怎么啦？不要毯子，也不要棉被了？”发放的工作人员猫着腰，挨个上工程队问去。人家告诉他：“哪有时间嘛！”后来等毯子和棉被送到各施工队时，有的工人不等解开被子，却身子一歪，呼噜已起……

　　太累了！累得只要稍稍有一两分钟闲着等活，准会眼睛打盹，又脚打颤想睡。

　　太累了！累得有人嚷着对领导说：你要想让我继续参加会战，你最好别提一个“歇”字，要真“歇”了，我可就再也起不来啦。

　　这样的工人，连续干了4天4夜没合过一回眼；

　　这样的干部，连续跟班7天7夜没有洗过一回脸。

　　刘永富，市建委主任，平时谁给他“行贿”一支烟，他就急。在工地上，他每天平均抽5包香烟，最多一天创7包纪录。“实在顶不住呀！靠烟熏着提神啊！”一个多月后我采访他时，那被烟熏的嗓子还沙哑得很。办公室工作人员拿出当时现场拍的一张照片让我看，刘永富主任竟然害羞起来。原来，某记者在当时小汤山的施工现场给这位“工地总指挥”偷拍了一张工作照，那照片上刘主任的鞋尖上露了个“馅”———那双满是泥巴的皮鞋磨出了一个洞。刘永富坦言，在小汤山7天里走的路比他平时当官7年走的路还多。“开始我在工地上每走一圈一小时，后来每走一圈用两个小时，最后一天我再走一圈时恨不得让大伙抬着走……啥叫腿上像铸着铅？我可真体会到了。”刘永富是个标准的黑脸———那黑黝黝的脸膛儿里透着刚毅和信仰。

　　老孙的官职在工地上仅次于刘永富主任，可万名建设大军都管他叫“孙调度”，大大小小的事他“孙调度”一出面，定会全盘皆活。开工初期，几个建设集团的万名大军和几百辆大型机械和运输车一下涌进几十亩面积的区区一块小地方。谁都想抢任务，于是交通和运料出现你争我夺。老孙真的像交通警察一样，忽儿站在工地，忽儿站在路头，手脚眼神甚至有时连屁股一起扭起来指挥着队伍。他的嗓子第二天就哑了，后来他只能经常用手势跟人说话，许多工人以为这“孙调度”是天生的哑巴。哪知有一次他见一块工地上的一处绿化没按质量要求做，他一声怒吼把一群小伙子吓得赶紧连夜返工重植。老孙正名孙乾，最早到小汤山工地。他也是一个黑脸，那黑黝黝的脸上嵌着憨厚和诚实。

　　北京住总集团有个响当当的队伍，叫“王宝申标杆队”。小汤山工地上，全国劳动模范王宝申的队伍自然少不了风采再展。王宝申可不是吹出来的，他要出现在哪个工地，那个工地准是一派你追我赶、热火朝天气象。啥叫“劳动模范”？看看王宝申就知道：干活，抢在第一；干重活，抢在第一；质量，是第一；速度，当然肯定也是第一；这还不是全部，“劳动模范”，还应该是友队的好同志。不用说，王宝申的脸也是黑黝黝的，那是张被汗珠子烙成铁质皮肤的脸，上面写着为国为民造福的字样。

　　王宝申说得好，咱在小汤山干的活，可是救命的活儿！

　　“抢一间病房，救一批生命。争一分钟时间，造一家人幸福。”首都万名建设大军在进小汤山工地时，没有人提一个钱字。在苦战7天7夜，创下世界医疗建筑史奇迹之后，他们依然没有人提一个钱字，而是有序地撤出工地，把战场和荣誉一起留给了别人。

　　我因此要赞美这样的“黑脸神兵”。他们与白衣天使一样，在拯救人民生命的战斗中建功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