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低音
梁文道专栏
我在七岁左右曾经做过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头我好像被绑在一个白色的金属大圆盘上，身边有各种会发出奇怪的声响的机器和一群相貌模糊的人。我的心情因为不知道会发
生什么事而惶恐不安。那些面目难辨的人到底干了些什么呢？我不知道，只记得他们似乎在我身上装了一个东西，使我隐约听到体内发出一些规律的机械声响。那段幼年时期，我看了许多以机械人和再造人为主题的日本漫画，或许就是这个梦的缘由。可是它如此真实，以致于我在上课打瞌睡的时候听见那一下一下的“嘟、嘟”声。我一度相信自己是个被改造过的人类，尽管家人、老师和同学都笑我是发烧烧坏了脑。今天我当然不会再向大家报告自己被神秘科学研究机构折腾的经历，但我还记得那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得几乎是上意识里的一部分记忆。
有类似经验的人大概不少，所以史蒂芬·斯皮尔伯格（Ｓｔｅｖｅｎ Ｓｐｉｅｌｂｅｒｇ）才会拍出《俘获》（Ｔａｋｅｎ）这种电视剧。这部最近首映的电视剧集是最卖座电影大导难得的电视作品，成本不菲，声势惊人，为全球娱乐媒体注视的焦点。斯皮尔伯格不只擅长拍科幻片，而且真心着迷有关飞碟和外星人的传说和事迹，所以才会拍下二十年前的名作《第三类接触》（Ｃｌｏｓｅ Ｅｎｃｏｕｎｔｅｒｓ Ｏｆ Ｔｈｅ Ｔｈｉｒｄ Ｋｉｎｄ）。当年他拍这部讲述美国政府和外星人秘密接触的经典电影，灵感据说来自一些真实的神秘资讯，例如如今已经家喻户晓的美国洛斯威尔飞碟坠毁事件。后来的《Ｘ档案》就是继承了这条路线，在真实与虚构之间来回摸索，使得观众一起进入一个充满了怀疑和猜忌的气氛。
到底那些无日无亡的外星人接触事件，不可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数目越来越多的飞碟目击报告，是真有其事还是纯属子虚乌有呢？政府知道多少？他们是否早就和外星人建立了联系？他们又有没有隐瞒真相？这种猜疑在这二十年来普遍反映在美国的影视娱乐圈里，不只众多的电影和电视剧绕着这些问题打转，而且还有很多红星和娱乐业老板级的人物形成了仿如神秘教派般的组织。这些组织有人泛称为“科学教”，据说斯皮尔伯格、阿诺·施瓦辛格和约翰·特拉沃尔塔（Ｊｏｈｎ Ｔｒａｖｏｔａ）都是成员，他们投资有关研究，实践一些“外星人”传不来的指示。譬如约翰·特拉沃尔塔就把他新生的女儿关在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玻璃房里，直至一岁为止，以避免空气中看不见的伤害，和培育天生的超能力云云。
这些神秘的教派影响力巨大，不只控制了半个好莱坞，其成员还包括了政商界里的实力派人物。你不难发现《Ｘ档案》里的情节和这些民间传说若合符节，因为它的创作者卡特（Ｃｈｒｉｓ Ｃａｒｔｅｒ）就是以揭露这些事实为己任。《Ｘ档案》还好，容易让人当成普通科幻片；但他的另一部作品《千禧年》（Ｍｉｌｌｅｎｉｕｍ，港译《千年追凶》）就真是直指核心了，把飞碟教等黑暗势力连上古代的共济会和圣殿骑士团等地下教会，而且影射出许多真人真事。所以这部剧集虽然制作完美，大受欢迎，但却因为“太过写实”而受到电视公司背后巨头的压力，并被腰斩。
斯皮尔伯格奇怪的地方在于他一方面被认为是这些控制好莱坞的巨手之一，另一面又有意揭示相关讯息给公众知道。他的新作《俘获》处理的正是地球人被外星人俘去做实验的传说，而且这些实验是在政府知情并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这种实验的核心是在人体身上植入特制的晶片，被装上晶片的人会产生许多生理变化，但没有声学专家可以解释得清是怎么回事。那些实验对象往往不能记起那段事发经过，只是迷迷糊糊地仿佛做了一场真实无比的梦。这么说来，我会不会也是被实验的对象之一呢？我的头顶为何有块骨头好像渐渐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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