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代四只眼之二--侯咏　　

　　今年，“第五代”摄影师纷纷转做导演，这背后果然有发展空间不够的原因，令人忧虑，但也让人期待。不论是前一期我们采访过的顾长卫，还是最近采访的赵非、侯咏，他们 都不是简单地“摄而优则导”，他们对当导演早有十二分心思的准备，纯熟的技术加上满腔的热情，他们一定能成功。

　　当然，侯咏这一群不是大家想像的转型后再不回头，他们热爱摄影，但也表示在“装满油时”会上路做导演————不论是商业还是艺术，不论是导演还是摄影，他们仍旧是中国最优秀的“第五代”。

　　谈转型

　　我不会像第一次导片子那样有强烈的当导演的欲望。

　　记者(以下简称“记”)：今年几位第五代摄影师，你、赵非、吕乐、顾长卫不约而同地转型当导演，是否觉得电影环境好了？

　　侯咏(以下简称“侯”)：我没觉得，因为不了解。我是纯属巧合，就是一个念头。我不会像第一次导片子那样有强烈的当导演的欲望，然后去找剧本、找投资，这次是很顺手的条件，有人给我投资，问我拍什么，我当时没想起我十年前就有的这个题材，可能搁得太久了，在冰箱深处已经冻成冰了，后来突然想起我还有《妇女生活》这题材呢。

　　记：十年前的想法到现在保留了哪些呢？

　　侯：最原始的设计到今天还保留着，那就是用两个演员来演三个时代的人物，这个原始设计很好，我一直没丢。

　　谈章子怡

　　她戏好，又漂亮，漂亮这一点是肯定没得说的。

　　记：但有人认为这种一人分饰几角的形式不怎么好看？

　　侯：无所谓，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看了片子再说吧。开个玩笑，用这么多钱去请一个明星拍一部片子，还只让她拍1／3，不亏了吗？其实从立意来讲，有一层意思就是说不同时代的女人生活中面临的问题还是一样的，用一个人来演更能体现这种意图。很多人担心，说人物的转接能不能让观众接受？我说肯定能，因为她是不是前面那个人无关紧要，她们之间有没有关系无所谓。

　　记：以章子怡的年龄，你认为她表现出三个不同年代女性的特征了吗？

　　侯：她演得非常好，我刚剪完第一部分以后，给她发了一个信息，我说：“非常好，是一部非常有品位的正经的东西。”她戏好，又漂亮，漂亮这一点是肯定没得说的。

　　记：这次反而男明星，包括姜文全都成了配角？

　　侯：是，男的都是过眼烟云，因为我写的就是女人的一生，男人一定是附庸的，虽然她们一辈子都是为了找一个称心男人。

　　谈水平

　　我已经很努力了。

　　记：从摄影师转做导演大部分人都不成功，你有压力吗？

　　侯：没有。只要我在开拍之前把所有想到的东西都做了，那么不管后来怎么样，我心里都是踏实的。我已经很努力了。凭我的水平，不努力可能会是个不好的东西，只要我的努力没打折扣，那出来的就一定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谈优势

　　我会观察、学习，记住哪个导演哪方面有特长。

　　记：你觉得自己在摄影与导演哪方面会更游刃有余一些？

　　侯：当然摄影更得心应手，干导演就一定要加满了油再上路，就像开车，如果只有半箱油，你千万别去当导演。(你现在加了多少？)我这部戏肯定是满油！(笑)

　　记：你与很多名导演都合作过，在风格上会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

　　侯：无形中会有，但我觉得，我有一个优势，我是摄影师，我可以跟不同的导演合作，可以博采众长，我会观察、会学习，记住哪个导演哪方面有特长，我觉得我都记住了。

　　谈张艺谋

　　脱衣服的过程很尴尬，张艺谋知道如何把这个过程回避掉。

　　记：张艺谋的特长是什么？

　　侯：优点太多了。他做导演时，首先一点就是他特别清楚要什么、不要什么，这说明他在拍片之前把所有东西都想透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特别清楚怎么避免尴尬。举个例子，一对男女互有好感，到了一个房间里，两个人都有亲密的愿望，但又抹不开面子，就这样耗着，终于找到一个契机抱到一起了，很长时间的接吻，一直到扑倒在床上。脱衣服的过程很尴尬，没法表现美，张艺谋就知道如何把这个过程回避掉。

　　记：田壮壮呢？

　　侯：遇事不慌，有大将风度，各种事情都处理得从从容容。跟田壮壮一起我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他还特别善于发掘别人的优点，甚至我看不上眼的那个人，他都能发现那个人哪方面很好。他很可爱，特别宽容，做导演这样很好。

　　记：你认为张艺谋和田壮壮追求的摄影风格有何不同？

　　侯：田壮壮是朴实的，张艺谋对形式很在意。

　　谈风格

　　我喜欢深藏不露、含蓄。

　　记：你上次说《茉莉花开》的摄影是唯美的，你是否觉得只有这种风格最能表现摄影师的作用？

　　侯：其实不是，但是作为普通老百姓，这种方法是行之有效的。我当初跟田壮壮拍戏，刚出道拍第一部戏就坚定了我要走朴素这条路的想法。

　　记：为什么？

　　侯：因为我喜欢深藏不露、含蓄，我当时很年轻，23岁，但很奇怪，我给第一次摄影的片子定了基调：要让人感觉是50岁人拍的，因为我想让人觉得我有很扎实的基本功。我的性格是属于不爱张扬的，什么事情点到为止就行。跟田壮壮的时候，我一直培养自己朴实、含蓄的摄影风格。当时张艺谋在拍《一个和八个》、《黄土地》，他是纯属表现主义的，特张扬，看到他那样，我当时也在想，自己要不要改？后来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还是更喜欢朴素。《蓝风筝》是极致，是我最满意的电影，在朴素的表面影像中有一种音乐在流动，这是我当时追求的东西。

　　谈“父亲母亲”

　　特别舒服，拍得很痛快。

　　记：你有这样的想法，后来又怎么能跟张艺谋合作呢？

　　侯：后来跟其他人拍戏，拍《孙中山》、《晚钟》，我把以前按捺的东西发扬了一些，也往这方面努力了一些，我想改变。

　　记：所以后来跟张艺谋合作起来也挺适应的？

　　侯：拍《一个都不能少》时我觉得仅仅只是合作，因为这种风格我以前用过，很纪实，拍《我的父亲母亲》前，我没有接触过那种题材、那种要摄影来发挥的题材，它在剧本、导演各方面都要求你必须拍美，我觉得特别舒服，可以展现一下自我，拍得很痛快。

　　谈朴素

　　应该让观众感受到画面有力量，但不能抢过内容。

　　记：现在你的摄影观念还与以前一样吗？

　　侯：不一定，得看影片的风格，不能太朴素了，应该让观众感受到画面有力量，但不能抢过内容、超越内容。

　　记：能谈谈你们四位第五代摄影师的各自特点吗？

　　侯：我与其他三位都合作过：跟赵非合作《盗马贼》，跟吕乐合作《猎场札撒》，跟顾长卫合作《兰陵王》。我们四个人风格都很接近，吕乐更偏重写实、纪实，顾长卫比较古典，赵非我说不好，我的适应性比较强，能适应各类导演。

　　记：你觉得摄影师应该完全服从于导演？

　　侯：当然，这是原则，摄影师的适应能力一定是锻炼出来的。

　　谈接班人

　　姚晓峰，相当好。

　　记：现在常说导演“青黄不接”，你觉得第五代摄影师下面还有人接班吗？

　　侯：姚晓峰，相当好，拍过《离婚了，就别再来找我》、《冲天飞豹》、《头发乱了》，他们拍影片的机会没我们多，经验差一些，但想法一点都不弱。

　　谈“第五代四只眼”

　　记者：是不是因为你们第五代的摄影师心里都不满足，所以都去当导演？

　　侯咏：我觉得可能每个优秀的摄影师心里都有几部拍得很不满意的影片，为什么不满意？因为导演太弱，但你要听他的，这是一种扭曲。等你扭曲到承受不了时，就说“我不干了”，自己干！现在有越来越多不如你的导演，你在进步，跟你一起进步的那些导演跟你合作一回，也不回来找你了，他也要换口味。好的导演越来越少，加上这几年电影市场不好，国产片数量越来越少，根本就没法拍出好片子。(本报记者谢晓 实习生颜雅红/文 王轶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