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砾子

　　这是一个从名称上就很别致的咖啡厅

　　。从路牌看，这个地方叫烟墩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我相信有一定的历史渊源，就像这个城市其他一些留着悠久含义名字的街道和小巷。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很古老了，历 史常常与现实叠印在一起。

　　我们是晚上到的。汽车一路热闹地过来，就看出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房子都不高，还有些旧，即便有翻新过的痕迹，也让人觉得是有年代的了。尤其是这栋改装成咖啡厅的小楼房，建筑的风格是很欧式的。有了这种欧式的风格，就让人觉得那个留下痕迹的年代是优雅的。虽然我们从历史书上得知，那优雅的背后有着阴谋和不轨、杀戮和血腥，因为与“殖民”这个罪恶的词连在了一起。这是在我们这个国度里，很多的城市都会留下的痕迹。但到了今天怀念起来，更多的人往往是留恋于那种优雅，而不愿意去细想别的了。用历史学家的话来说，这叫做对历史的冷漠。但时尚就是冷漠的，永远鄙视历史沉重的一面。

　　我们坐在靠窗的桌子。窗子很大，落地的，一种极优雅的乳白色，看着就很舒服。窗外的地面，砌着一种大大的方阶砖，摆着盆栽的热带花草。花盆的模样古式，衬着落地的窗子有了说不出的韵味。往外一点看，有一截伸出来的楼梯，也是乳白色的，雕花细铁枝的扶手，很洋气。坐了一会，看到一着红衣的年轻女郎从楼梯下来，模样打扮都是洋气的，和了这房子的格调，让人乍一看有距离感。但细看，手中提着洗衣桶，家常日子的味道，又给人亲近的感觉。

　　饮料的味道不错，但价格不菲。来往的招待，都是女的，装扮随意，神情都有些懒散，见出点风尘味。

　　坐稳了，就开始谈话了。我们到咖啡厅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谈话，这是现代都市人逐渐养成的一种习惯。我们也不免俗。旧日的学生刻意请我来，也是为了谈话。他们毕业后，在这个城市里的谋生还算不错，有了房，有了车，有了要结婚的对象，或已经结了婚。日子的流逝是悄无声息的，让人在猛然醒悟中感慨万分。所以，我们都尽量地想抓住眼前的快乐。

　　我们谈了快乐究竟是什么。感叹于当今的人都不快乐。后来，我们还谈了马立诚的《对日关系新思维》，网上争论得烽烟连起。学生说起报纸上登了，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大楼施工的工地上挖出了死人坑，已经证实是日本侵华时用做细菌试验的中国百姓。历史就是这样，总在不适宜的时候出现，提醒你不要忘记点什么。我们沉默着，温馨的灯光下，仍然看得到历史幽暗的影子在窗外徘徊。

　　出来的时候，还不太晚。觉得心里的好些东西留在咖啡厅里了，有历史的困惑，也有现实的难题。城市里的人总是这样，努力轻松地打发闲暇的时间，而在闲暇的时间里，我们又躲不开沉重的问题。于是，我们就需要一些像“10号咖啡厅”这样的地方，让我们在一种无比华丽优雅而又宁静的形式下，去慢慢正视自己的历史，正视内心里的苍白空虚、浮躁焦虑，还有悲凉无奈。

　　（金陵／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