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电影制片厂周围生活着一大批群众演员,他们靠微薄的拍戏收入在北京艰难生存。他们可能今天还在《还珠格格Ⅲ》里为古巨基、黄奕等大明星配戏,明天就有可能因为交不起房租去卖血、坐台甚至露宿街头。日前,记者深入北影厂所在地北太平庄,采访了这些群众演员,了解到这些被称为娱乐圈最底层人士的悲惨生活。
典型人物一:高峰,曾扮演《末代皇妃》中的一个日本鬼子。
生活状态:当一个群众演员虽然只有20元钱,但拍戏的感觉很让他兴奋。
自我解读:虽然很苦,却怀揣着进军影视圈的梦想。
7月22日下午,在北影厂一位老厂工的指引下,记者来到了北影厂的“明清一条街”,见到了来自辽宁的小伙高峰(化名)。高峰原来在北京某酒店当大堂经理,前几个月北京闹非典的时候,酒店遭受严重打击,高峰也在那时候下岗了。不过,怀揣着进军影视圈的梦想,高峰没有离开北京,他做起了北影的群众演员。
采访的当天,黑黑瘦瘦的高峰正在滕文骥导演的《末代皇妃》中饰演一个日本鬼子。在一个雕梁画柱的老药铺前,记者向高峰说明了来意,高峰同意拍完戏后带记者到北影厂门前的小树林和过街天桥上感受群众演员的“睡街”生活。同时高峰高兴地告诉记者,他今天晚上的镜头是穿着日本细菌部队的防化服,随军从着火的大街上跑过,虽然只有20元钱,但拍戏的感觉很让他兴奋。
晚上9时30分左右,记者终于等到了拍完戏的高峰。9时35分,高峰带记者走进群众演员过夜的小树林,借着北京三环路的灯光,记者看到小树林里的树枝上横七竖八地挂满了衣服、背包等杂物,林子里的草地中左一堆、右一堆凌乱的被褥上挤满了人。对陌生人的到来,大家似乎并不介意,一个个仍埋头酣睡。草地上又冷又潮,别说睡觉,站久了都会打哆嗦。记者和高峰小心翼翼地从被褥的缝隙间穿了过去,大致数了一下,不到200平米的林间草地上竟睡了38个人。
高峰说,在草地上睡的群众演员大致有三种人,一种是刚从学校毕业对影视圈充满好奇、没有“几个子儿”的穷学生;一种是幻想出名,被一些不良影视公司骗到北京结果身无分文的影视爱好者;还有一种人是在北京找不到工作,靠当群众演员为生的城市流浪者。记者从一家演员经纪公司了解到,群众演员演一次戏只有20元钱,一个月最多演十几次,如果靠拍戏谋生,在北京连交房租都不够,如果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只能露宿街头。
“每天早上6时30分左右,剧组都会到门口挑临时演员,你若不信明天早上来。”7月23日早上6时,记者和高峰准时来到北影厂门口,果然看见许多人从小树林里出来了,有的正拿着毛巾去北影厂的公用卫生间里“梳妆打扮”,有的已经坐在北影厂外的马路边上等拍戏。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剧组领队,拿着写有“居家男人”4个字的花名册,从北影厂里走了出来,高峰和一大群群众演员见状立刻围了上去。可该领队声明居家男人是场现代戏,面黄肌瘦、衣冠不整的不要,于是高峰和一些睡街群众演员只能悻悻地走开,等待下一次机会……
典型人物二:王依林,曾扮演《还珠格格Ⅲ》里的宫娥。
生活状态:因为交不起房租,她和她的朋友被迫卖血、坐台。
自我解读: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付出点代价是应该的。
002年4月,琼瑶《还珠格格Ⅲ》剧组到北京来拍戏,很多女孩抱着成为小燕子的梦想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当时分别来自河北、重庆、辽宁、新疆的4个女孩一起住在北影厂×号楼的一间地下室里。白天到《还珠格格Ⅲ》剧组拍戏,扮宫娥,晚上就回来睡觉。1个月后,在北京的戏拍完,琼瑶剧组就离开了,这4个女孩带在身上的钱也花光了,不愿意回家,就开始向老厂工等一些熟人十块八块地借钱。
2002年6月的一天,也在地下室住的一位姓杨的中年妇女告诉老厂工说:“4个女孩被人带去卖血了。然而,卖血仅仅是这些女孩付出的第一步。”老厂工说:“2003年3月,她们中的一个叫王依林(化名)的女孩透露,从去年7月份开始,由于没有生活来源,她们4个不得已当了坐台小姐。”
在北京大钟寺肯德基快餐店里,记者见到了王依林。王依林眼睛大大的,梳一个小辫,斜背着挎包,像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学生,记者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她和坐台小姐联系起来。
“当初因为崇拜古巨基来北京拍戏,戏瘾大的时候一天睡4个小时也不觉得累……但在影视圈里成功真是太难了,付出了那么多,也不见得有结果。”面对记者王依林侃侃而谈。兜了一大圈子后,记者问起王依林坐台的经历,一脸难为情的王依林低头沉思了好久才说:我们去坐台是因为害怕睡街,是为了一个月400元钱的房租。去年6月15日,我们准备交房租的,卖血的钱并没有拿到而是被血头抢走了,4个人在血站门口痛哭了一场。晚上回到地下室,地下室老板对我们说:“房租已经拖了半个月了,再不交就只能去睡街。”想到去和那些乞丐、民工睡在一起我们身上就发毛,求老板宽限几日,这时老板对我们说:“听说干你们这一行的很多人都在酒吧坐过台,坐台挺赚钱的。”我们觉得老板说的也是一个办法,于是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去坐台了……
“可我们只坐台不卖身!”王依林向记者强调。最后王依林告诉记者,前一段时间北京闹非典没什么生意,在家反思了一段时间后,她决定不坐台了,在大钟寺的一家手机店里,做某品牌的手机代理。
典型人物三:楚芳芳,北漂几年,她只演了几个丫环之类的龙套。
生活状态:这几年像样的角色没见着,但与她在床上“合作”过的“野导”、“假导”却不少。
自我解读:那些大牌明星当年的起点也不怎么高,为艺术献身又有什么不可以。
记者通过两天的采访了解到,像高峰、王依林这样为拍戏义无反顾,过着悲惨生活的群众演员,在北影厂简直太多了。睡街的群众演员常用“张国立也是从天桥上爬下来的”这句话来自勉。他们还会对每个新来的人说,看看当前那些大牌明星的履历表,当年的起点也不怎么高,巩俐曾在出版社打杂,伍宇娟、宋祖英是村姑出身,葛优则在农村养猪,后来进了全总文工团也不过是个跑龙套的……正是这种“明星宁有种乎”的论调,让群众演员前赴后继,不到黄河不死心。
来自重庆的楚芳芳(化名)在北京漂了3年了,她也是“明星宁有种”怪论的支持者,说自己是在“为艺术献身”,嘴边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每个人都有梦想的权利!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做些付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起初她是奔着考艺术院校来的,因为在家乡她也是个“名角”,唱歌跳舞都行,但到了北京“星运”却不那么发达。中戏和电影学院的表演系她各考了两次都不成功,后来干脆放弃了走“科班”的路子,利用几次考学结识的一些关系,奔走于各剧组当起了“北漂人”。
几年下来,楚芳芳不过只演了几个丫环之类的龙套,像样的角色没见着,但与她在床上“合作”过的“野导”、“假导”却不少。2001年12月,楚芳芳怀上了一个导演的孩子,2002年春节连家都没回,跑到河北保定把孩子生下来后送人了,因此北影厂院里知道楚芳芳的群众演员都说:“她什么好处没得到,还得让人家私下骂一句‘这傻×’。”
(张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