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摇滚

　　肖复兴专栏

　　《灰尘》是张1993年的专辑。

　　“这这”乐队（Ｔｈｅ　Ｔｈｅ），其实一直就是马特·约翰逊　（Ｍａｔｔ　Ｊｏｈｎｓｏｎ）一个人在折腾。虽然伴奏的成员不停在变，但作为主唱和吉他手的位置，马特·约翰逊总是坚守着自己，树扎了根似的，颇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他14岁成立了这个莫名其妙叫做“这这”的乐队，从1981年出版了第一张专辑《奔腾的忧郁心灵》，到现在，20余年来就是靠自己一个人包揽了词曲创作和演唱演奏，扯起旗杆，独闯天下，笑傲江湖。有的人，天生就是唱摇滚的，正如有的人一辈子得靠伪装过日子，唱歌只是为了挣钱或混个脸熟儿。

　　马特·约翰逊和他的“这这”在英国摇滚歌坛上可算得上个大牌儿。

　　可是，说实话，《灰尘》这张专辑，我不大喜欢。开头的第一首歌《这样是真正的幸福》，他先饶舌说了一大段独白，抑扬顿挫，还夹杂着观众的呼应，大概是想与众不同，先声夺人，有点故弄玄虚的样子。然后才是低沉的吉他伴奏下的吟唱，有意压低了嗓音，极其夸张，像大幕开启后独角戏人物出场的开场白，摆开了架势，显得有款有型，来博得观众的注意。

　　第二首《爱情比死亡更强大》，要好听多了，自然多了，吉他声、玻璃琴的伴奏也明朗多了。他的嗓音其实是具有磁力的，很好听，很男人的那种。不过，依然是夸张的演唱，用了不少的气声和假声，让我能想起20多年前流行音乐刚流入我们国家时，不少人唱歌时用的就是这样的气声和假声，那时颇得大家欢迎，现在听起来总觉得不那么真切。虽然能够感受到他的嗓音的可塑性很强，变幻极大，不过时而眉头紧锁故做低沉、时而拔地而起激昂狂放的声音，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听他的歌，让我想起戏曲或歌剧里的花腔，是属于那种戏剧化的唱法，很抒情的那种，把情感抒发得起伏跌宕，上天入地，呼风唤雨。听他的歌，即使不看他的现场表演，闭上眼睛，也能够看到他歌声里涂满了色彩缤纷的表情。

　　他的歌词我也不大喜欢，太宏观，完全走宏大叙事的路子。《这样是真正的幸福》里他这样唱：“有的时候我要的越多，得到的越少。真正唯一的自由，是从欲望中解脱，真正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和老师的谆谆教诲差不多，充满干涩的说教，并没有多少新鲜的内容和让人耳目一新的词句。《爱情比死亡更强大》中他这样唱：“眼泪有时会蒙蔽眼睛，但灵魂不会被欺骗。当眼泪流干时，河水上涨时，看蓝天来了，春天来了……”多像我们在各种各样的晚会上听到的不止一次大同小异的演唱，最爱把春天给抻出来玩弄小猫似的谁都可以摸一把，可怜的春天让他弄乱弄俗了。

　　作为后朋克的大牌儿，马特·约翰逊不应该是这样。这与我想象中的“这这”相去甚远。那种纯英式的风格哪里去了？难道都变成了夸张？将硬性的摇滚变成了他祖先莎士比亚表情丰富的戏剧？让他的歌声散发着过多粘乎乎的芬芳汁液的表情？他刚刚出道时在《奔腾的忧郁心灵》中闪现的那种灵性空明如深潭幽水、神秘旷远如寥廓霜天的感觉哪里去了？

　　《灰尘》，如同落满一层厚厚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