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商波人体艺术摄影展”让人们充分领略了美女模特所展示的艺术魅力。但是在成都，还有一群绝对谈不上相貌和气质的人为本地十余所高校美术专业的师生担任人体模特，他们中最老的六七十岁，年轻的不过十五六岁，男女皆有，胖瘦不一，他们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训练，甚至更多的人只是来自周边县市的民工。然而正是这群为了讨生活的人，成了高校美术系学生们最可贵的人体临摹对象，谋生和艺术，在这里默契地达到平衡。

　　A

　　现状

　　人体模特多为打工仔

　　上世纪90年代初期以前，成都各高校要为美术系的学生们寻找人体模特，都得远赴重庆的四川美术学院联系专业的模特，成本高昂也十分不便。但是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随着公众对人体艺术的逐渐接受，愿意做人体模特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一些凭兴趣要“为艺术献身”的大学生以外，更多的就是来自成都周边县市偏远地区的打工仔们。

　　美术院校选择打工仔作为人体模特，最直接的原因是成都人体模特数量太少：以前学校倾向于寻找素质较高的志愿者，但很多对人体模特有兴趣的大学生要么叫价很高，要么不能按规定来上课，更多的是不愿当着学生们的面脱衣服……授课所需的模特种类和数量实在庞大，而内容又要涉及皮肉松弛的老年人、肌肉壮硕的青年男子、曲线优美的性感女性，甚至变胖变老后的人体形态，许多学校最后不得不到劳务市场“抓壮丁”。

　　令人意外的是，在向急需工作的打工仔们说明学校的要求和人体模特的工作性质后，几乎没有费多少唇舌，就有打工仔报名上岗。到目前为止，成都的这批民工模特已发展到20余人。他们的身份有看门大爷、捡垃圾的，更多的是没有特长、经济拮据，而又希望到都市淘金的青壮年，渐渐地，人体模特甚至成了部分人固定的职业。据介绍，成都当人体模特最久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以前他以捡废纸为生，但被介绍做人体模特后，已坚持了七八年。

　　工作

　　当模特不是只脱衣服

　　人体模特最主要的就是克服害羞和世俗的偏见，敢于当众脱掉衣服展示人体。但合格的人体模特还不只是敢脱衣服这么简单，学生们画一个人体模特的周期短则半小时，长的要3周时间。每次上课，模特要在几个小时内保持不变的姿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遇上教画肌肉和光影的课程，老师就会要求男模特运足力气使肌肉隆起，有时一课时（45分钟）下来，模特往往是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但稍事休息后，他们又得以同样的造型继续，一直到6个课时结束。而女模特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体临摹对模特的规定动作既多又繁复，一个要求模特双手背后上下相握的动作，比从事高强度的运动轻松不了多少。

　　收入

　　一个课时能拿15元钱

　　现在，成都各高校付给人体模特的工资平均约15元/课时，而成都开设人体课的学校已有10所以上，四川大学、四川师范大学、西南民族大学、四川工业大学、成都理工大学、四川音乐学院等都有相关专业。这些学校的艺术专业每年有两三个月的人体课，每周的课时在20个小时左右，对模特需求很大，有时一个班一堂课就需要两个模特。成都这群为数不多的人体模特有的就开始到各个高校“跑场”，收入也就多劳多得。

　　做得好的人每月能做到100课时左右，月收入也就能达到1500元以上，这比出卖劳力打工不知强多少倍，而在学校不开人体课时，他们还可兼做着衣模特。不过，并不是每个模特的“业务”都有那么多，有的人一个月也就只有几百元的收入，而遇到学校放寒暑假，也就是他们失业的时候，他们就得回乡下老家休息，等到学校上课后再返回成都。

　　不过，就算是这几百元的收入也已经是很多模特的主要经济来源，因为他们中多数人都没其他生计。另外，模特们的工资结算方式是按质领工资，如果他们在当模特期间动作不能达到要求，或是时间没做够等等，都可能拿不到这么多钱，很多模特都是因为动作不达标，不久后便退出这个行当，能坚持到现在的人都已经很职业化了。

　　B

　　个案篇

　　裸露与艺术无关

　　主人公：来自仁寿的王烈、李晶夫妇生活现状：两人都三十出头，在成都担任人体模特已4年了，目前还成立了一个非正式的人体模特中心。

　　自我表白：我们真的说不出啥子为艺术献身的大道理，说真的，我们夫妇俩没有什么特长，又要养小孩，只有这样！

　　在成都的这群人体模特中，最为各高校师生熟悉的就是一对从仁寿来的夫妇，他们从1999年担任人体模特开始已不间断地当了4年。小两口在圈内人缘好，又敬业，两人还组成了一个非正式的人体模特中心，手上有七八个不同类型的人体模特，只要学校有需要，他们就能及时组织到符合要求的模特。这对夫妻男的叫王烈（化名），女的叫李晶（化名），两人都刚刚三十出头。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李女士很不好意思地表示，“我们真的说不出啥子为艺术献身的大道理，说真的，我们夫妇俩没有什么特长，又要养小孩，只有这样了！”

　　初次接触他差点和对方雄起

　　王烈和李晶夫妇最早听说人体模特这个新鲜事物是在1999年，当时李晶刚刚从深圳打工回家，丈夫也从北京回乡，两人都赋闲在仁寿的家里，恰好同乡有一位老师到四川教育学院进修美术，得知学校需要人体模特，就向王烈推荐。一听说要做脱衣服的模特，王烈差点和对方雄起，以为人家是在侮辱他，这位老师花好长时间才解释清楚：人体模特很受师生敬重，学生们只临摹人体，完全不打听模特的任何隐私。最关键的是，人体模特每课时就有8元钱收入。这位老师临走时正经八百地对王烈说：“你们考虑考虑，在农村挣个钱不容易，做模特又不是要你去偷去抢，是为了艺术，你有啥子觉得抬不起头的呢！”

　　深入了解别别扭扭成了多余

　　这句话让王烈考虑了一个多月，最初他一想到要做人体模特就感到非常难为情，后来渐渐琢磨老师的话，觉得的确实在，在得到了妻子的同意后最终到了成都。李晶颇难为情地表示，“种地根本挣不了几个钱，打工又不是那么容易，干脆让他去试一试。”哪知到了成都之后，王烈才发现他的不好意思近乎多余，当他别别扭扭地出现在学生面前时，面对的竟是一双双清澈、坦然和专注的眼睛，学生的脸上没有好奇和轻视，这种氛围让他很快放松，并按要求做出规定动作。

　　事后王烈才发现，学生们的确是用艺术的眼光而非世俗的角度来看人体模特，“他们画我就像画一棵树，惟一不同的是我有感觉和羞涩而已。”几堂课下来，王烈发现老师和同学们对他非常尊重，于是他又将妻子接到了成都。李晶的表现比她丈夫勇敢，第一次上课时，她只是紧紧闭了闭眼睛来克服内心的紧张，“但是为了生活，就不要想东想西了！”她步伐坚定地走到台上，当时是1999年3月，她当的是成都大学美术系的模特。

　　专职于此让两人在成都立足

　　久而久之，老师们都很喜欢和他们夫妻合作，他们的“业务范围”也渐渐扩大到六七所高校。现在，夫妻两人把孩子也接到了成都，在成都做起了专职人体模特。细心的李晶还和七八个人体模特保持着密切联系，形成了非正式的人体模特中心，为各大高校供给人体模特资源。

　　李晶介绍，她和丈夫一个月每人有100课时左右的模特任务，此外的时间，她就兼职做钟点工，丈夫则外出打打杂，两人算是在成都正式立足了，安心过起日子。对于现状，李晶表示，“比打工强，我们都没有一技之长，现在也只有这样了！”虽然夫妻两人都在做人体模特，但李晶说，在她的家乡，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成都是打的这种工，“城里人尚且对人体模特不太接受，在农村，要是说我们在做人体模特，还不得被戳穿脊梁骨！”

　　C

　　幕后篇

　　与亲朋好友捉迷藏

　　几天前，当记者为了采写这篇稿子采访四川师范大学美术专业教油画的韩老师时，韩老师第一句话就是，“这些模特很不容易，应该写写他们！”韩老师说，和兼职的大学生模特相比，虽然这部分从乡下来的模特缺乏相应的气质，但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和脾气，只为了一份微薄的工资异常敬业地工作，努力理解师生的意图，完成每一个动作。不管他们是否出于艺术的目的，却撑起了人体艺术的一片天空。

　　不过，虽然这些人体模特突破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从事着这项特殊的劳动，但他们却随时都在担心被亲朋好友发现。据韩老师和李晶女士透露，干人体模特的人基本上都对家人或乡邻保密，否则就可能被口水淹死。他们在成都做完模特回乡后，依然是以一般劳动者的身份出现，绝口不提自己当模特的事，而上人体课的师生们也约定俗成地不打听模特的任何隐私。毕竟，对于这些人体模特，对于人体艺术本身，得到社会的理解和宽容，都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