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传记

　　傅宁军著

　　查扣最惨的一次，是《千秋评论》

　　27期，李放没听哥哥的话，结果惹了祸。那天正好是周六下午，天气很好，李放眼看第一批书已经安全“出笼”，没有被抢，警惕性放松了。他就跟工人说，下午赶快一起装订，完了大家好出去玩。于是，李放作主，运进了1万本书稿，以为可以像前面那样安然无恙。

　　李敖说，“该死的李放出完了馊主意，竟然还跑回去大便，结果当天下午1万本被抢得干干净净。我当然大发脾气。我骂李放，强盗抢你东西，至少你要跟他打个照面吧！强盗要见你，得从万华跑到大安区你家厕所来才成，这叫什么话！哪里不能大便？还非得跑回来大便？人家肥水不落外人田，你却水肥不落外人田！”

　　李敖的书被抢，连他写的《告别文坛十书》，也被命令撕去当局不满的几页。他在房地产上挣的钱，贴进去不少。他还要赡养母亲，抚育女儿，手头很紧张了。他如果“识相”，说些违心的话，日子会很好过，还有人把津贴送上门，但他有他的原则，人格绝不出卖，宁可就此搁笔，也不当“御用文人”。

　　李敖是压不垮的，虽然前途艰辛，没有怨天忧人。不让卖文为生，他想到了卖牛肉面。他给余光中信中写道：“‘下海’卖牛肉面，对‘思想高阶层’诸公而言，或是骇俗之举，但对我这种纵观古今兴亡者而言，简直普通又普通。自古以来，不为丑恶现状所容的文化人知识人，抱关、击柝、贩牛、屠狗、卖浆、引车，乃至磨镜片、摆书摊者，多如杨贵妃的体毛。今日李敖亦入杨贵妃裤中，岂足怪哉，岂足怪哉！”

　　李敖还说：“我在旧书摊上买到一本宣纸的小折页册，正好可做签名之用。我盼你能在这本小册的前面，写它一两页，题目无非‘知识人赞助李敖卖牛肉面启’之类，然后由我找一些为数不多我佩服的或至少不算讨厌的人士纷纷签它一名，最后挂于牛肉面锅之上，聊示‘招徕’。”

　　余光中真的写来了赞助函：“近日读报，知道李敖先生有意告别文坛，改行卖牛肉面。果然如此，倒不失为文坛佳话。今之司马相如，不去唐人街洗盘子，却愿留在台湾摆牛肉摊，逆流而泳，分外可喜。惟李敖先生为了卖牛肉面而告别文坛，仍是一件憾事。李先生才气横溢，笔锋常带情感而咄咄逼人，竟而才未尽而笔欲停。我们赞助他卖牛肉面，但同时又不赞助他卖牛肉面。赞助，是因为他收笔市隐之后，潜心思索，来日解牛之刀，更合桑林之舞；不赞助是因为我们相信以他之才，即使操用牛刀，效司马与文君之当垆，也恐怕该是一时的现象。是为赞助。”

　　那段时间，李敖与熟人通信，离不开的主题，就是探讨暂别文坛，如何去卖牛肉面。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李敖说：“你要我打消卖面念头，‘继续煮字下去’，你可知道当今之世，‘字’岂易‘煮’哉？煮好了面，别人不吃，老夫自己吃，吃得个浑身牛皮味；可是煮好了字，能够达到‘画饼充饥’的奇效吗？你只知道我5年来写文章，‘让大家解解闷’；你可知道我5年来没有一个正式职业，而最后负债满身吗？”

　　给另一位朋友写信，困顿中的李敖述说了他的“牛肉面大计”，仍不忘轻松地调侃：“你提议搭股卖牛肉面，欢迎欢迎。不久我一定把认股书送上。（每股拾元，你认多少股？）可是你信末又祝（咒？）我‘牛肉面摊未开张即垮台’，为了你要我‘千万不要改行’，可见你多爱我！你宁愿你的股票倒掉，也不愿我‘告别文坛’，我真应该狠一下心，跑到衙门，检举你‘教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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