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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香玉豫剧是平生最爱
http://ent.sina.com.cn 2003年08月15日04:23 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

  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讯

  常香玉,1923年生于河南省巩县,9岁学戏,兼习花旦、小生、武生诸行当,10岁登台,13岁名满开封。她原习豫西调,后逐渐融豫东、祥符各调于一炉,广征博采,收各家各派及姊妹剧种之长,开豫剧唱腔改革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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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在陕甘演出,名声大振,得“豫剧皇后”之誉。1952年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以《花木兰》一剧获荣誉奖。常演剧目还有《拷红》、《断桥》、《大祭桩》、《破洪州》和现代戏《红灯记》等。1956年起担任河南豫剧院院长,20世纪80年代初期担任河南省戏曲学校校长和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剧协主席。

  家境贫寒九岁学艺朱军(以下简称“朱”):常香玉老师一生当中带给我们观众的,无论是戏台上的唱腔、作派,还是一生的为人,都是那样美好,留给我们心间的都是一些美好的记忆。但我知道,其实在旧中国,艺人的地位非常低。您那个时候为什么就去学戏了?

  常香玉(以下简称“常”):我是九岁开始正式学戏。九岁之前,我父亲是个演员,他带我到旧戏班里去过几次,我在那儿待了几次,心里头就记住了唱戏怎么个唱,怎么个甩大辫,心里头光想着剧团里的事。为什么我那样记得清楚呢?因为我们家里很穷,我父亲是演员,戏班对他很照顾,我都吃得可饱,所以我就很想学戏。

  朱:您刚才说了您的父亲叫张福先,那后来为什么改姓了常呢?

  常:改姓常那是学戏以后很长时间。我再说一点儿,我为什么九岁学戏?是因为到了年纪要送童养媳,童养媳是很难当的。我到九岁时要送童养媳,我老父亲不同意。他看我演戏是个材料,可是(那时)闺女家演戏,丢人丢死了。我那姑姑就跟我父亲吵得很厉害,我也上去抱着我父亲的腿,我非学戏不中。父亲就教我学戏了,这时候到民县的土煤窑上供的一个小窝班(小戏班),我先到那里去学,还得要练武功。后来到郑州搭了周海水的戏班,头一天就给我安了一个小马童。我就上去翻跟头、打马车滚、又一个双叉劈开。观众欢迎得很,有的把钱放在台子上,有的说你拿着钱去买丸子粥吧。

  朱:挣丸子汤喝。常:那时我老父亲给我教戏,教一遍不行,教两遍不行。老父亲说再唱,还唱不对,他越吵我、越打我我越唱不对,他拧着我的嘴,大拇指头到我嘴里就这样揪着,你这嘴皮子怎么不使劲,你的牙关子咋不使劲,我劲咋使啊,不知道啊。这打得太狠啊,一脚给我踢到车底下了,踢到车底下嘴磕烂了,顺嘴流血。旁边的老乡们不愿意了,说我父亲是人贩子,上去把我老父亲绑住,吊起来打他。老父亲说是我的亲生闺女,人家不信叫我去,我的脸啊、嘴啊都肿了。到那儿去了,我就扑腾跪那儿,抱着我爸爸,这是我的亲爹,不能再打!不能再打!人家才把我的父亲卸下来。我老父亲抱着我说,孩子,这戏咱不学吧,爸爸没有这本事教你,爸爸也不能挣钱,咱去要饭吧。我哭,说戏得学,我以后听话。他就是这个教育方法。

  朱:当时您的老父亲张福先老先生教您学戏,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宁可让我打死,也不能作为童养媳卖出去,让别人给打死。是这样吧?

  常:是。因为我有四个姑姑,被打死了一个,打残了一个。

  朱:都是童养媳?常:对,对。老父亲不叫我当童养媳,就是这个心情学的戏吧。我老父亲这个人很讲义气,非常坚强。我当时还叫张妙龄,因为要回去,这姓张的家知道了以后,就给我们写信,跟我父亲说,你只要敢回到巩县我打折你的腿,张家不要这样丢人的人。这时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就说,张家人嫌你唱戏丢人,你改姓,这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姓常就让她姓常。就认了这个干爸爸,他叫常辉青。干爸说,给孩子起个名,不要张家原来起的名,我爸爸想了半天说,这孩子敢干敢说,就叫香玉吧,为啥呢?他说楚霸王叫香玉,他不知道是项羽。

  朱:项羽,所以叫香玉了。常:他还解释呢,这个名可好,到处都很香,玉是很磁、很硬,我老父亲没有文化。博采众长自成一家

  朱:据说您十几岁的时候,在河南就已经很红了。

  常:我11岁那年上开封,跟着人家剧团,海报上面就没有名。

  朱:真正在戏中顶大梁是在什么时候?常:就是《曹庄杀妻》啊,我一翻跟头这不观众慢慢都喜爱了,这时候周师傅就说我老父亲,赶快给孩子排大戏,就练啊、唱啊,那时候我12岁了。这一年周师傅给我钱了,一月就挣八块现洋,养活一家人。老父亲、老母亲高兴得不行。

  朱:等您有点儿名的时候,他就不再打您了吧?

  常:也打。一直打到我20岁。朱:您12岁就挣八块钱大洋了,那13岁应该比他挣得更多了?

  常:13岁我挣二十四块。家里在开封街上租了一套房子住。

  朱:你已经在养活全家人,他为什么还打你。

  常:他就是说我的戏学得不好、唱得不好。他逮住我头,逮住哪儿都打。

  朱:当时还没有豫剧这一说。常:对。是解放以后才有这个称呼。当时有个编戏的先生,老教授王振南给我编了七本《西厢》。我唱的是豫西调,那时豫西调不准唱豫东调,你唱人家豫东调,自己的人对你不满意,人家的人夜里还想法打你呢,谁也不准唱谁。豫东调它是明快的,能唱出人物的心情。

  朱:高亢、明亮的那种。常:红娘这个小孩得天真、活泼,豫西调适合抒情的悲剧。我爸爸说,对,咱现在要改成豫东调。请来豫东的老师教,我父亲他敢改,我也敢唱,也不害怕。唱完以后就遭到很多人的反对。有人说我爸爸是叛徒。

  朱:在那时候大家门派观念那么强的时候,常老师的父亲应该说还是一个改革派,博采众家所长,加上他女儿自己的特点,终于形成了常派唱腔,现在是不是可以这么说?

  常:可以。那个时候我也不懂得什么创造角色、人物性格,啥也不懂。那时开封有祥符调,有豫东调。豫东调是司凤英,祥符调是陈素珍,都是很有名的艺术家,我就去看她们演出。一波三折终成眷属朱:我知道您的生命当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就是您的丈夫陈宪章老先生。我特别想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认识的?

  常:当时是我在宝鸡演戏。他是那儿国民党下边三青团的一个主任。那时候他请我给他们演过几场戏,就是这样认识了。宝鸡的黄子方是很有学问的一个人,他给我编了《孔雀东南飞》和《云台观》,有一次演完《云台观》,黄子方老先生把他所认识的宝鸡有点儿名的人都请到后台去谈戏。陈宪章提了一个意见,黄子芳当时就拍着他,老弟,你的意见好。我这时候敲敲旁边人说,这个人是哪的人?

  朱:您那时候就叫一见钟情啊。常: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人是好人,还是个河南人。他有文化,还会编戏。我那时候也没有文化,就是心里觉得这个人还真不错。

  朱:那时候您多大?常:那时候我19。我心里想的也不敢跟人说,因为我有一出戏一段大唱里有一句是:“不图庄不图地单图个好女婿”,我就记住单图找个好女婿了。后来,黄子方老先生跟陈宪章很熟了,他说,你帮助香玉写《孔雀东南飞》第五场的一段词,你给她解释解释。后来陈宪章主动上我家,去我家就看我老父亲。我爹妈的规矩特别严,不准我跟外边人接触。那时谈恋爱也不懂,也不敢往那儿多想,反正心里光想那个人的样、他说的话。宪章给我念词,他走了以后,我总是要想很长一段,就觉得我将来要是找一个丈夫,他又认字,还写信,还能给我读戏词,这也不错。当时在宝鸡有四五个人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人,在追求我。

  朱:但你心里就是想着陈宪章。好像那个时候宪章老先生已经有家室了。

  常:对。他比我大六岁。我二十,他就二十六了。那就是啊,想起他这种情况,他又有老婆,又是个官,大小咱不说。我心里头想,将来我找女婿当官的我不要,家里有老婆的我也不要,我不给人当小老婆。后来他又上我家给我读词的时候,我估计他早就有这种心情了,人家有文化,人家不露。一看他我心里就直跳,也不敢叫人知道。后来,他坐爸爸住的床边,我就在几尺开外坐,他说香玉你家有剪子没有?要给我剪指甲,我就找着剪子递给他,他就拉住手。

  朱:一把拉住您的手了。常:拉住我手就往怀里一送,我使劲一推他,吓得我浑身直哆嗦。这样子感情就近了。后来我说,第一,你有老婆;第二,大小官不说,你是当官的;第三个问题,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结婚以后就得跟着我办事。他就说他跟他老婆已经都谈通了,她准备上重庆上学,他俩有矛盾,要分手了。我也没吭,实际上我心里很计较,他要没有老婆多好。

  朱:他要没有老婆,没有当官,这多好啊。常:后来汉中请去演戏,车都派来了。那时候我看跟他也有点儿不可能,走吧,我带着一班子走了。陈宪章看着我上车就掉泪,我上车以后也掉泪。班子上的人很同情我。到汉中又有不少人追求我,我自己出钱登了一篇报,说我过了25岁以后再谈结婚。

  朱:追的人太多了。常:搅的我没法儿办。还有一个事,就是阮玲玉的死对我有很大刺激。我想我这个人要不找个好丈夫结婚也得是阮玲玉的下场。但不管几个人追我,我心里还是喜欢陈宪章。回到宝鸡以后,陈宪章就在宝鸡等着我呢。

  朱:又见面了。常:我说,你到底爱我不爱我?这八个月你连一个字也不写。他说我给你写信你叫谁看。

  朱:还是他了解你。常:他说我心情有多痛苦、有多难过,说到这儿他又掉一次眼泪。他这个人心可软,他说,我给你写个字你也不会看,咋办呢?后来我一想也是。然后第二天他跑到我住的旅店,把我的箱子翻了个底儿朝天,我说你找啥呢?他说看有什么跟别人的照片,情书啊。什么都没有,他下午就跟我说,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真意的,然后他才把他分手的信拿出来给我念。他说我是三个条件都答应了,咱俩订婚就行了。

  朱:真的就辞官了?常:对,订婚以后从宝鸡到西安,我们就在那儿结婚的。

  朱:陈宪章老先生也的确信守了自己的诺言,遵守了常老师的约法三章。那后来我们看到的很多戏,什么《花木兰》、《破洪州》等等,都是陈宪章老先生的编剧。应该说一辈子真的就在常老师的周围,那这个过程我想一定非常甜蜜。我最感动的是,陈老先生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每次常老师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两个白发苍苍的两个老人临别时都要吻别,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还记得他最后说的话吗?

  常:我上医院时,老头手也抬不起来了,我趴到他跟前。他说,人不能同生咋不能同死呢?说到这儿老头不说话了,直掉泪。我每次去他总是抓着我的手,不想让我离开。我坐了一会儿他又让我回去,怕累着我,反正是很疼爱我吧。不辞辛劳捐献飞机朱:提到常香玉三个字,在我们脑海当中一定有一件非常大的事情,那就是“香玉剧社”号飞机,在说这架飞机之前,我给大家看一本现在小学生还在用着的教科书,里面有这样一篇课文,叫《“香玉剧社”号飞机》,我们今天特意请到了一位九岁的小朋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小孩:我叫何大轮,今年九岁了。朱:我们让这位小朋友给常奶奶朗诵一下这篇课文好不好。

  小孩:“在北京中国航空博物馆里陈列着一家战斗机,机身上‘香玉剧社’号几个大字引人注目,这架战斗机是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带领香玉剧社为抗美援朝捐献的。1950年6月美国侵略者发动了朝鲜战争,把战火烧到了我国边境,中国人民志愿军奉命开赴朝鲜,和朝鲜人民一起抗击侵略者。为抗美援朝,常香玉决定带领剧社义演筹款,给志愿军买一架战斗机。为了筹措义演经费,常香玉首先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还卖掉了自己的汽车。然后和剧社人员一起到全国各地演出,他们不辞辛苦,先后来到西安、开封、郑州、武汉、长沙、广州等地,演出了一场又一场,半年下来共筹款15万元,如愿购买了一架战斗机。这架飞机被命名为‘香玉剧社’号,当即飞往朝鲜参加战斗,在抗击侵略者的战斗中多次立功。”

  常:好,谢谢,谢谢!朱:谢谢你,小朋友!大家知道按当时币值那个飞机多少钱吗?据我考证当时一架米格15的战斗机价值15个亿。

  常:对,15个亿。朱:当时香玉老师带着“香玉剧社”走遍了半个中国去筹款,甚至于连自己的戒指、汽车,连家里值钱的东西,通通捐了出去买飞机。面对这样的老人,我们应该真心地再次给她鼓掌。

  常:谢谢。朱:为了表达我们的敬意,我们特意按照1比32的比例精心制作了一架飞机,应该说上面的每一个铆钉跟真飞机都是一模一样的,机舱还是打开的。我们把它作为一份礼物。

  常:太好了,谢谢,谢谢。朱:谈完这件事,还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您,您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吗?

  常:现在有两个遗憾。一个是我想成立一个艺术委员会,我来牵头,把我们豫剧成功的演员、各个行当的好戏录下来,交给下一代,没有完成。第二个遗憾是我那时候在戏剧学校做校长,有一个毕业班很好,我想成立一个青年豫剧团,带这个团,(他们)继续学下去不次于南方的“小百花剧团”,这个事也没完成,我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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