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海著

　　16．氨气、吸烟与支气管炎

　　1982年，钟南山和同事们一道，来到广州石油化工总厂进行低浓度氨对工人呼吸功能影响的研究。

　　广州石化总厂是石油化工联合企业，氨在生产车间浓度很低。该厂环保科1981－1982年对车间空气多次监测（4年来不同地点73次），氨浓度除偶尔超过国家卫生标准外，基本上可以认为是在国家标准允许浓度内。当时经过以侯恕为首的科研小组的仔细检查，并将检查组与对照组对比分析，他们发现，在低浓度氨环境中工作的工人闭合容积肺活量百分数（CV／VC％）异常率显著高于对照组，而接触尿素粉尘的工人，除CV／VC％改变外，还有最大呼气流量异常率升高的倾向。这一事实意味着在氨污染环境内，尽管空气氨浓度低于目前我国规定的允许浓度，但长期接触仍有可能引起小气道功能损伤，并非绝对安全。美国规定氨允许浓度为18mg／m3（毫克／立方米），原苏联规定为20mg／m3，我国规定为30mg／m3，究竟氨允许浓度规定为多少才安全，值得进一步探讨。

　　这个研究小组认为，氨作业区部分工人CV／VC％的升高，可能与氨气能直接进入小气道，刺激和腐蚀小气道有关。而尿素粉尘除本身机械刺激外，还可以分解为氢氧化氨，起碱性刺激作用，引起大气道损伤，阻力增加，从而使尿素粉尘车间工作的人群中，最大呼气流量异常率有增高的倾向。这一成果，为我国制定石化工业中合理的氨浓度标准提供了依据，为石化工人造了福。

　　研究小组还将其与吸烟对比，得出的结论是：低浓度氨对呼吸系统的影响，明显低于吸烟对呼吸系统的影响。可以说，这一对比为两年后钟南山和他的同事们在从化开展吸烟对呼吸系统疾病影响的调查研究奠定了基础。

　　我国有世界上最大的吸烟群体，纸烟消费市场也是全世界最大的。而吸烟带来的一系列疾病及危害，也是人所共知的。调查研究一个地方的烟民数量（吸烟者的比率）和质量（烟民吸烟的程度），是当地医务工作者应负有的责任和职业义务。钟南山和同事们立即着手于既定方案的调查研究之中。他们对广州郊区从化县（今从化市）所属的3个区、5万多人进行了吸烟现状及其与慢性支气管炎关系的系统调查。

　　1984年3月，钟南山所在的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与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从化初级卫生保健中心、从化呼吸病防治组一起，开始了长达4个月、分为两个阶段的调查。他们一起跋山涉水，一户一户地调查研究，有时为了摸清一户人家的发病史，往往得几天的功夫。由于当时人们对这类调查还持谨慎和怀疑的态度，因此给钟南山和他的同事们的调查研究带来了许多的不便和意想不到的困难。

　　进入6月份，被调查者中的大多数人开始进入农忙时期，因此调查组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钟南山充分利用这一宝贵的空闲时间，先将这两个月获得的第一手资料整理出来，将原始资料分门别类地归纳整理，决定取舍，并在整理中重新理顺自己的研究思路，使之更加科学、合理。同时，他总结自己与其他工作人员在调查过程中的得失，制定出科学、细致的调查方案，使之更贴近被调查者，更容易为被调查者（特别是农民）所接受。

　　就这样，到了9月份调查重新开始的时候，钟南山干得更得心应手了。他经常与其他调查人员交流经验，总结教训，大大提高了调查的效率。上一阶段平均每个工作日他们只能完成10户人家的调查，但后来一般都能调查20到30户了，最高户数达到一天调查58户人家，而且结果非常令人满意。这一阶段的调查到11月份就完成了预定计划，比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艰辛调查之后便是更为艰难的研究工作。他们使用的标准是钟南山从英国带回的英国胸科学会ATS－DLD－78A标准咨询普查表，其中有大量的数据计算和统计。但由于呼研所经费紧张，连一台供计算用的电脑都没有，钟南山和他的同事们只能用最原始的纸和笔以及普通的电子计算器，人工计算、统计各种数据。在毅力与科学精神的鼓舞下，钟南山和他的同事们终于摸清了从化地区居民的吸烟年龄、职业分布状况，并由此搞清了吸烟与慢性支气管炎和支气管哮喘发病的关系，并且找到了适合当地治疗情况的防治方法。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又将调查研究出来的结果与上海郊区及香港的普查结果相比较，得出从化地区居民的吸烟与慢性支气管炎发病情况就能代表整个华南地区人群的这方面的规律，从而得出了整个华南地区吸烟与慢性支气管炎发病情况及规律，弥补了华南地区在这方面调查研究的空白。

　　最为重要的是，以此为依据，对于华南地区居民慢性支气管炎的治疗与防治起了重大的指导性作用。

　　这次调查研究的最直接成果，就是在从化建立起了从化呼吸疾病防治研究基地，为以后的继续深入调查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以钟南山为首的调查人员所作的《广州从化地区吸烟现状及其与慢性支气管炎发病的关系》一文，引起医学卫生界，特别是呼吸内科界的关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