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娉舒

　　尽管喜欢周杰伦和喜欢罗大佑，已经可以作为区分不同年代人心态的“文化分水岭”，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因为另类，所以偶像

　　8月20日下午两点，一直与“前卫另类”、“耍酷”、“含糊不清的吐字”这一类评语 形影相随的华语流行乐坛小天王周杰伦，以贯有的冷酷神情，准时出现在“2008北京期待你———9·12北京周杰伦大型演唱会”记者见面会上。偌大的会场，霎时响起尖叫声一片，来自各地的一批久经沙场的娱记，混杂着众多闻讯赶来的追星族，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

　　这股由一个20出头小伙子所激起的高涨人气，让那些远离流行文化的人无法理解。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连周杰伦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有30多岁女士事后追问“周杰伦？是唱《爱情鸟》（内地歌手林依伦）的吧？”。但是，倘要解读时下的流行文化，解读生于80年代的人，“周杰伦”却是无法回避的一个文化符号———尽管这个文化符号，很多人不喜欢，或者说，没感觉。

　　自推出《范特西》、《八度空间》等专辑开始，周杰伦最近一两年在华语流行乐坛狂刮“周旋风”。尽管让他大红大紫的所谓R&B曲风，在成年人听来不过是一些哼哼唧唧不知所言的天书。但周杰伦那冷冷的神情，看似木讷的单眼皮眼睛，时刻撩拨着无数少男少女的神经。有关周杰伦的所有话题，永远是娱乐传媒的头条和网上点击的热点，甚至关于他的绯闻，都是追星族口中的不衰话题。

　　14岁的初二学生杜妮属于“第一次听周杰伦就无可复加地爱上了”的那一类。一开始她还同时喜欢着F4等几个年轻偶像，但如今“只喜欢周杰伦这一个！”在杜妮看来，周杰伦其人其歌，整体上迎合了他们这一代人内心一种说不清的潜意识。杜妮认为，在周氏音乐快速激烈的旋律中，其实隐含了一种叫做“忧伤、温情”的东西。“他的音乐是这样的———在表面很坚硬的外壳下，有一种很柔软的内在”。

　　吸引杜妮们的另一个缘由，是“周是一个原创歌手，而不仅仅是一个光有形象外壳的符号”。这个男孩写的唱的，又完全是他们这些生于80年代人当下的思想、心情，乃至气质。

　　周杰伦“才华横溢”确是事实。周的所有作品，均为自己创作。像乐坛一些前辈一样，钢琴、吉他、大提琴、爵士鼓是他沉湎音乐时的最爱。而其曲风的大红大紫，甚至连累了与其风格相似的前辈，如乐坛老顽童庾澄庆、陶等，均被指出有模仿小周嫌疑。

　　不过，超高人气，不意味着周杰伦被普遍接受。与同以另类形象示人的朴树因一首模仿俄罗斯音乐极到位的《白桦林》而为不同年龄段乐迷普遍接受所不同，周氏音乐面对的，永远是截然相反的评判目光：热爱，或唾弃。

　　在接受采访的各个年龄层人士的反馈里，一个突出现象是：30多岁的这一拨，对周杰伦现象的批判色彩最为浓烈。

　　“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一个孩子。他的音乐似乎能让小孩们疯狂，但至多流行几个月，却无法成为流传久远的经典。因为，欠缺震撼人心的力量。”王小姐认为，“周杰伦现象”实际上是商业公司刻意包装和媒体盲从跟风炒作彼此相互作用生出的文化怪胎。

　　持相对和缓的态度的，32岁自称从不爱落后时代步调的范小姐算是一个：“我是把周杰伦当成资料来听的。在不愿意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把周杰伦当成背景音乐。但我从不听他的词，因为听不清，共鸣更无从说起。”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喜欢周杰伦和喜欢罗大佑，已经可以作为时下区分不同年代人心态的“文化分水岭”。在少男少女们能够为念念叨叨的《双截棍》、《忍者》以及周杰伦冷酷眼神而痴狂的同时，他们却无法接受罗大佑的眼镜、高颧骨、嘶哑声线以及罗氏音乐。而与此相反的，那些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人，他们面对嘟嘟囔囔的“周氏音乐”时，一副茫然不知所措，他们怀念罗大佑音乐里的歌词意境、悠扬旋律，以及那份属于青春的叛逆情怀。

　　但有时，这个“文化分水岭”，更多是心态或者说心理年龄意义上的，而不好单纯用时间意义上的“生于××年代”来衡量。

　　比如，杜妮们对周杰伦的欣赏，甚至影响了父辈。41岁的杜先生因为女儿的原故开始接受周杰伦。在他看来，眼下的一拨小孩喜欢周杰伦，一个原因是他们渴望一种区别他人的成熟，他们这一代不喜欢太“媚”的东西。自然，周杰伦那“永远翻着白眼的酷酷造型”就迎合了半大孩子的心理。不过，这位中年男士对周杰伦的理解，依旧烙上了中年式的深刻———“在周遭一片喧闹浮躁中，周杰伦本人其实是一个安静的内核”。

　　不同年龄不同心态的人们谈起自己喜欢的偶像往往针锋相对，显得无法沟通。就周杰伦和罗大佑而言，事实上，他们音乐之间的共同点，恰恰是一致的———这就是：些许叛逆、些许反抗、些许另类。自然，这些叛逆和另类，都出自于不同的社会年代。

　　一位有两岁孩子的34岁母亲说：“在我们青春年少时，罗大佑、苏芮们对我们同样也意味着一种‘前卫另类’！”只不过，眼下的“周氏叛逆”，还多了一层商业包装纸。

　　有人说，喜欢周杰伦已经成了年轻的一种标志。其实，对于每个人，喜欢谁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难忘的青春时光。

　　30多岁的一批人忆起青春年少时的流行文化，旋即进入了一种群情激昂热泪盈眶的状态。范小姐称，新生代歌手的音乐听多了，就生发一股冲动，冲回家中将那些老歌翻出来，一首一首听。“但那些老歌是不能常听的！因为，每次重听几乎都要掉眼泪”。

　　在范小姐们看来，那些歌里记录的是这样一些记忆碎片：把一首首歌抄在小本本上，一句句歌词对着唱的情景。还有学校里的宿舍、草坪、食堂、教室，以及同学们之间发生过的故事……

　　关于周杰伦，曾有这样一个细节：在去年的华语音乐盛典上，在同行们的声声鼓励中，如日中天的周天王紧张上台，怯生生地拥抱了他的音乐偶像罗大佑，就此圆了他自己的追星梦。

　　这个细节，曾经让不懂周杰伦的人们感动与难忘。透过这个细节，他们读到了周杰伦及其80年代同辈的些许内在。不独如此———在20日下午谈及逝世30周年的李小龙时，这位热爱篮球热爱中华武术的年轻人说，“他在我心目中，是一个神！”———这，应该也是周杰伦和他上一辈人之间赖以沟通的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