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专栏作家大抵可分为两种,前者,他也曾写过一些不错的文字,可写专栏就像马拉松,并不适合短跑运动员,写着写着,你就不免替他着急:已经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后者,他好像总是有翻不完的花样,说不完的故事,才情和机理,样样都不缺。每期打开报刊,都要急急地去寻找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就像少年去赴初恋的约会似的。一年半载下来,这样的专栏作家也就成了那家报纸或期刊的拳头产品了。
连岳应该属于后者。几年前,当他那些灵性的文字在《南方周末》上以《冥想》、《数字神经》、《自以为是》、《连城诀》、《如是我闻》和《我是鸡汤》等专栏出现时,我便被他的机智和幽默所吸引。最初,我以为他是短跑运动员,以为他要不了多久就会累得趴下的。可当我在一旁捂着嘴一边乐一边坏笑着想看他的笑柄时,人家却吭哧吭哧地写了一期又一期,一年又一年,始终就没见他有过松懈的样子。等到今天,当这些文字汇成《来去自由》这部近20万字的随笔集时,才恍然明白:敢情连岳既是短跑高手,也是长跑健将。
报纸专栏看似简单不起眼,长不过千余字,短不过数百字,可只有真正浸淫于其中者,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东西却可能让人搔首踟蹰,难以为继。想想哪,以千字的篇幅,或叙事,或议论,或抒情,万变不离其宗,却总是有一个相近的风格,周而复始,且都得让挑剔的读者老爷能够点头称是,这不仅是对一个作家写作才华的考验,也几乎就是对他勇气的考验。
连岳的专栏文字,最大的特色莫过于幽默与机智,在这个文化贫乏时代,不要说板起脸孔的教师爷文章没有读者,哪怕仅仅是不够精彩,不够有趣,不够有足够的信息传递,也会遭到读者的白眼,知晓了这种阅读心理背景,我们才会更对专栏作家连岳的才情与胸襟伸出大拇指。
这都是一些性灵的文字,一些自由的文字,甚至更极端地说,有的篇章简直就是信马由缰的文字。要是让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学究读了,未免会因失望而愤怒的:怎么找不出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呢?怎么没有遵循起承转合的传统呢?龙头猪肚豹尾的古训都到哪里去了?
是的,我们的确找不到。可是,为什么一篇文章必须都得沿用那些教科书上的机械定义操作呢?为什么每篇文章都要微言大义呢?连岳的文章不是没有思想的,只是,这些思想往往都深藏于他那些有点类似于插科打诨的段子与故事之中,他既已不屑于春秋笔法,显然就更不屑于我们的教授们一再强调的结构形式。这种不屑却使连岳的文章获得了一种极为自由的生长的力量。我们阅读这些文字时,感到的是老友相对把盏交流的放松与愉悦,如果我们能在读了这些篇什之后,莞尔一笑若有所思,我想,连岳的意图已经达到了,他的文字的效力也达到了。
(《来去自由》连岳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年4月出版。)
聂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