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文凌 《民族时报》记者 陶虹

　　一字不识、生活窘迫的藏族汉子阿牛办了一所全免费的藏文学校，专收孤残、贫困的藏民孩子。每年，他都要在开学前从云南到西藏为学生们买教科书。今年，他在拉萨买了一把六弦琴。他说，学校再贫困，只要有歌有舞，日子就不那么苦了

　　开学了。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普利藏文学校的孩子们不仅拿到了新的课本，而且高兴地发现，学校里还新添了一把藏族吉他———六弦琴。这些都是校长阿牛历经7天长途跋涉，到拉萨买来的。

　　每年新学期开学前，阿牛都要搭货车从德钦到西藏昌都为学生买藏文教材。这次，由于想要给学校建一个图书馆，他带着学校的其美旺堆老师直接来到了拉萨。这是42岁的阿牛第三次到拉萨。除了朝圣，他们还要去拉萨最大的新华书店，买6000多元的书籍和教材。

　　阿牛在德钦名气很大，因为6年前，一字不识的他，卖掉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用仅有的6000元在喇嘛借给他的仓库里，建起了一所专收孤残、贫困儿童的全免费义务教育小学。

　　“家里穷，从小我没读过书。长大后才知道，没有文化很吃亏，连做生意也总落在别人后面。很多年前，我到印度探望舅舅，一路上藏文路牌根本看不懂，和其他地区的藏胞也无法交流，因为不会说拉萨话。”就是那次印度之行，使阿牛萌生了办学的愿望。

　　在全家的一片反对声中，1997年6月1日，阿牛的普利藏文学校正式开学。当时，一个老师，3个学生，外加阿牛。

　　6年来，共有130多个孩子在阿牛的学校读过书。目前还有在校学生53个。他们中年龄最大的18岁，最小的7岁，有的18岁孩子还在读小学二年级。孩子们很快乐，他们不仅重返了学校，而且在这里还能获得免费食宿。

　　但是孩子们并不知道，6年来，阿牛一直被办学资金的缺乏所困扰。在最困难的时候，他曾几次爬到4000多米的高山上，找到长期在这里放牧的老父亲，说服他卖掉家里的牦牛。因为没有余钱，所以他无法多买些教材来库存，以省去每学年到昌都买书的辛苦。有一次在返回途中，路断了，为赶开学时间，阿牛跳下车，毅然背起教科书，手提打狗棒，一个人在山里走了3天。

　　在这里，笔和纸是学生们的奢侈品。为此，阿牛和老师们找来一些木板，刨平，涂上一层油，再抹一层灰，用小木棍制成笔，让学生们在上面写字、做作业。

　　这个民办穷学校的第一个老师，是阿牛5次到20多公里以外的村寨请来的退休教师。后来，老人中风了，阿牛又从西藏盐井找来两名老师。为提高教学质量，阿牛每月以1500元工资从拉萨请来一位藏文老师，每年还为他报两次回家的机票。为支持阿牛，教育部门将毕业于西藏藏医学院的其美旺堆分到学校。这些老师对没有文化却有智慧的阿牛充满敬佩，他们说，弘扬民族文化不是阿牛一个人的事，大家都应该帮他。

　　自从办学后，阿牛就变成了一个专职校长，承担起所有教务和后勤工作：开着朋友送的农用翻斗车，上山砍柴、外出购物、周末带学生们回自己家喝酥油茶、每学期接送老师。由于太辛苦，几年前，阿牛患上了心脏病，时常感到心慌心悸。

　　阿牛从没打过孩子，但最不能允许的是偷窃和说慌，6年来，他因此开除了4个学生。他说自己办学不只是让孩子们学习文化，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学会做人。

　　1999年以来，阿牛的善举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几年来陆续收到来自国家民委、云南省民委以及我国香港和英国等社会各界的赞助资金近40万元。这些资金救了学校的急，但阿牛心里明白，要让学校长期办下去，这些钱是杯水车薪，因此不能乱花一分。

　　根据与香港惠黎基金会的协议，阿牛和他的朋友、原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董德福，在离学校几公里以外的山上辟出20亩地，建起了一个药材和蔬菜基地。今年5月，丰收的土豆除了供学校食用外，剩余的和一些早熟的药材卖了2.4万元。

　　自从老董加入以来，学校教育内容越来越丰富。老董在学校开设环保课，自编教材，老师们再译成藏文教给学生；师生们还到遥远的山上，将每天收集的垃圾填埋掉。此项活动后来获得了世界自然基金会2万元的赞助。

　　学校课程也增加了，两名志愿者担任学校义务英语、美术老师。有两个孩子藏文写得十分流畅漂亮，在当地小有名气，连县上开会干部都来请他们写布标。阿牛还为学生们买了10把弦子，自己教孩子们又拉又跳又唱。每当这时，他就快乐极了，他希望这些嘴里成天哼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藏民孩子们，也能把自己民族的歌舞唱下去跳下去。

　　能歌善舞的阿牛，因为弦子舞跳得好被选拔到州里参加艺术节，他还在艺术节上参加服饰表演。“我穿的是放牛服！”他得意地说。

　　阿牛的开朗、憨厚深受当地村民尊重，2002年，阿牛以全票当选为村民委员会主任。所以他的名片很有意思，一面用中文、藏文、英文写着：德钦县普利藏文学校、校长；另一面用中文、英文写着：中国、云南、德钦县升平镇巨水村民委员会、主任。

　　当了村主任后，阿牛干得很认真。每逢节假日，他总要挨户去看望村里的贫困户；生性活泼的他，还组织起村文艺队，并在村里开展先进党员、先进团支部、先进村民等评选。

　　有人说：“阿牛把校园文化和社区文化搞得有声有色。”阿牛听了似懂非懂。他只知道在他情感归依的这片土地，有一种信仰使他愿把自己的一切贡献给乡亲们。就像每次去西藏买书，当车子经过德钦最后一个乡时，他都会深情地唱起《卡瓦格博》———那是藏民心中的神山梅里雪山的主峰。每天，阿牛都要叩拜它，祈求它的庇护。

　　阿牛爱听收音机，因为它比录音机节约电池；阿牛爱听歌，当音乐响起时，他会忍不住放声高歌。那回荡在彩云飘浮的崇山之间的歌声，比收音机里的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