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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质疑、有人不解、有人沉默、有人赞成,在这样毫无规则可言的氛围中,“无规则主义电影”的新概念诞生了。昨日,“无规则主义”的开山掌门人胡小钉带着他开山之作《来了》出现在媒体面前。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发表了一番“无规则主义电影”的艺术阐述。尽管胡小钉用剪刀、时装来做比喻,尽量将他的思考通俗化,但众位记者仍然满头雾水、感觉很“玄”。于是再度追问,无规则主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主义?《来了》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电影?自称“无宗无派”却又“至法无法”的胡小钉,虽然树立起了这样一个新的概念,但“无规则主义”最终的命运是消失还是昂扬,《来了》获得的口碑是“该来”还是“不来”,将由电影理论界和电影观众来决定。在所有的悬念还没有沉淀的时候,我们首先要允许胡小钉献出他的艺术主张。
有规则是我的起点无规则是我的终点
记者:什么是无规则主义?
胡:在创作层面上,用一句话说,无规则主义就是跟着感觉走,跟着生活走。因为艺术创作是一种心灵和情绪的创作,它是无序的,是内心的产物,而不是规则之下的产物。其实无规则主义的概念,在我从事比较文学的研究时,在1986年后就逐渐形成了。但它的明确提出,则是在两个月前。那时,我的电影《来了》邀请一些专家观看,他们看后觉得影片无法归入任何一个类型中,它既不是娱乐性的商业片,也不是以前那种远离大众的艺术片,没有遵循任何模式。
我这种“为我所用”,将熟悉的规则陌生化的方式就被称作为无规则。你也可以理解为对迄今为止人类艺术活动中一切创作规则的蔑视、打破和超越。
记者: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无规则的“无”字是起点还是终点?
胡:无规则主义的“无”不是一个物理概念,而是一个哲学和美学概念,它不是无知无畏的无,而是“至法无法”的无,“以无法为法”。从这个意义上说,有规则是我的起点,无规则是我的终点。电影是拍给观众看的,不是个别人的玩物。所以我的起点是规则,要满足两条,一是老百姓接受,二是电影局通过,达不到这两条规则,我无法实现拍电影的初衷。
但我拍电影的目的是表达我的想法,而不是仅仅为了取悦观众。我可以采取自由的、我喜欢的方式来达到这个目的,这时,无规则成为了我的终点。
这其中是有一个“度”的。我在《北京青年报》时,开了一个栏目叫“怪味豆”,在自序中写道:“我从荒野中走来,我来自一颗自主的胚胎。如果没有人喜欢我,那是我的不幸;但如果人人都喜欢我,那又是我的悲哀。”我拍电影也是这样,以观众接受为起点,但不以取悦观众为目的。有一种为我所欲的内心自由在里面。
记者:具体到《来了》中,您是怎样“无规则”的?
胡:从大的地方说,在这部电影中,我把别人没有用过的一些组合,一些似乎不可能在一起的元素组合在一起了。比如说,我把一些北欧电影,一些注重哲理的特质,法国电影一些散文的品质,生活流的一些特点,好莱坞的注重剧情注重叙事性的技巧,都结合在一起。在我看来以前还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东西,别人会认为这是一个不合规则的怪胎,不符合娱乐片的规则,也不合一些西方电影节的口味。但它是一个有新意的东西,它只求在观众接受的前提下,表达我对生活的感悟。至于哪些地方做得不够,还需要时间和观众的评论。
从小的地方说,有些影片总是喜欢用一种语言,例如都是标准的北京话,或都是方言。但事实是,我们在这个城市里,在说着各种各样音调的语言,因此在《来了》中,我让演员自己平时怎么发音就怎么发音,有时录音师说这样不行,我就对他说,感觉第一,声音第二。
记者:不怕做成一个四不像吗?
胡:有这种危险,可能有人会觉得影片不纯粹,是杂交的品种。但是不是一个不纯的东西就不好?杂交就没有自己的优势吗?我觉得这可以交与观众去说。我就是创造了这样一种形式出来,也许它就是一个新尝试、新起点。
记者:您在拍这部电影时,无规则主义的理念用了多少呢?
胡:我所想到的都用了,影片差不多完成八九成吧。故事是很含蓄的,没有呐喊的表达方式。
中国电影需要无规则主义
记者:您觉得中国电影非常需要无规则吗?
胡:以老百姓接受为起点,以表达内心体验为终点,这就是无规则主义的优势。它不像商业电影那样媚俗,也不像有些艺术电影那样自闭。倡导无规则主义的意义就在于,透过它,电影爱好者可以与电影真正地“零距离”。你只要热爱电影,能找到200万以上资金,电影局能通过,那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拍电影,通过电影表达你的生活感受。拍电影同任何艺术一样,根本上不是靠规则,而是人本能的一种表达。从这点来看,无规则主义电影可以成为中国艺术电影在新的历史阶段真正崛起的新起点。
记者:娱乐片在国内形势一片大好,现在你树起无规则主义的旗帜,会有多少人跟上呢?
胡:观众的心理现在更倾向于娱乐片,与无规则电影心理上会有一定的距离,但是,这种距离既是风险也是转机。观众的心理是不断发展的,娱乐片限制了这种发展,而无规则电影里面有观众熟悉的元素,又有一种陌生新颖的感觉,可以慢慢地将观众吸引过来。现在有了无规则电影的旗帜,大家觉得有意思就可以跟我来。我不迎合电影节,不迎合评委,也不会拍娱乐片,我只能跟着内心,跟着生活走。
记者:你认为无规则主义的电影会有一天发展成为主流电影吗?
胡:目前肯定不是主流电影,在不久的将来,我也看不到这种可能。但是我相信,这种电影势必会影响别的电影,就像好莱坞电影受欧洲电影的影响,从而出现新好莱坞电影一样,主流电影势必会吸收无规则主义电影的营养,并从中受到影响。
《来了》有自传性
记者:为何要叫《来了》,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胡:我这几年一直在琢磨“来了”这个词。我想表达两层含义,第一,“来了”,从字面上讲是出现、面对的意思,是入世,而不来就是逃避,遁世,来与不来是根本不同的,有些事如果你不来,就永远来不了了;而如果来了,就可能永远改变你的一生。假如你今天没来,第二天来了,虽然来了,但时间不会重复,人的心境也已经不同。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与不来是生命中无数次活着的生死抉择。第二,“来了”是一句非常简单的词汇,一切真正深刻的思想都是可以用最普通、最浅显的话来解释的,来了就带有这个特质。
记者:您在大学时就写过话剧剧本《来了》,与这部电影一样吗?
胡:在意念上是有联系的,而本质又是不同的。话剧是写三个姑娘和一个小伙子,红姑娘代表一种使命感,非常传统,要求牺牲精神;蓝姑娘很自我,追求物质;黑姑娘代表死亡;那个小伙子则穿着白衣,住在棺材里,经历了几个姑娘的争夺,最后挣脱开,奔向门外,要自己寻找他喜爱的姑娘,说“我来了”。他要主动寻找,而不是被动接受。话剧有很强的抽象意义。而电影则是非常具象的,也同样会有红、白、蓝的象征意义出现,虽然没有黑色,但片中的姥爷最后死了,也是象征着死亡。
记者:听说您还在继续写《来了》的长篇小说?
胡:比电影来讲,这本书是更扩大的一个作品,主要人物还存在,其他人不一定贯穿始终,展开的社会面,人的精神层面和人的生活的复杂性都要广阔许多,有趣许多,这本书要从主人公童年写到成年,甚至有心理的变异。
记者:这部电影有许多是您的亲身经历?
胡:是的,这部影片是自传性的影片,虽然不是自传体影片。片中80%的故事曾经发生在我身上。例如,男主人公的性格,他和两个女孩的交往的故事,他的精神忧郁,他曾经说过和听到的话,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我本人不是跳现代舞的。
记者:作为从影评人到电影导演,你认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胡:从曾在报社工作过的记者、编辑,到后来的影评人,我能拍电影说明电影并不神秘,热爱电影的人都可以拍,而且国外也有从影评人变成著名导演的例子。我写影评的经历让我对主流电影,对商业片、类型片有很大抵触,我也拍不了这种电影。同时,因为做影评,我懂得很多电影规则,懂得越多,超越这些规则也就越有可能。因此我也只有拍这种影片才能显出我的优势,拍纯娱乐、搞笑的影片,我肯定会受到限制,有障碍,无法进入角色。
记者:您认为电影《来了》有哪些遗憾呢?
胡:准备仓促了一些。男主角的档期只有一个月时间,如果能准备得更充分一点可能会更好。
记者:那你为何让男主角跳现代舞?
胡:现代舞本身就是无规则的舞蹈,很自由,想到哪,身体就可以跳到哪,很符我影片的想象,而且也同我一样,有很多想法又说不出来,无法倾诉,而舞蹈可以更直观地以美的形式表达人们的想法,中国古典诗论讲表达内心的最高境界就是舞蹈。
记者:你在片中有一个角色叫迪恩,怎么想起客串演员?
胡:本来找的另一个人来演,但人家突然来不了,所以我自己扮这样一个从国外回来的音乐监制,我觉得自己对刻画艺术家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对我演技的评价还是让观众说吧。
记者:影片中的故事背景不像一般娱乐片或者艺术片那样相对简单,是为什么?
胡:就我个人的想法,就狭义讲,我想给白风与艾蓝、艾红对生活的选择提供一个生动、复杂、耐人寻味的客观背景;从广义讲,可以引发观众对我们整个生存空间的反省。
记者:这部影片貌似“散文”,实际上内涵缜密、玄机四伏,影片中的主要事件似乎都是有所指向,许多细节都值得玩味,你对普通观众的感受力抱有多大希望?
胡:如果绝大多数观众能感到有意思、有味道,多数观众能引发对生活的联想,一部分观众(哪怕是少数)能深刻感悟影片的内涵,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觉得有三种人会喜欢我的电影,一是有相当文化素养的人,二是有相当生活阅历的人,三是喜欢新鲜事物的人。
记者:你觉得观众能看懂多少呢?
胡:这同散文、杂文、寓言不可能与小品、相声、网络小说的“懂”相提并论一样。对于这种以含蓄诗意而不是戏剧感取胜的电影,肯定会有人不喜欢,但也肯定会有人很喜欢。而且,懂也是有很多种的,有人看了能明白这里,有人看了能明白那里,每个人懂的程度是不同的。我自己也不能说完全懂,因为作品已经离开我了,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
记者:总结一下您创作的感受?
胡:这是多年梦幻的一次实施,是未来梦想的一次彩排。(文/记者萧扬)
有规则的胡小钉
1980年8月的一天,北京大学印刷厂的工人师傅取出一摞散发着油墨味的剧本,上面印着:独幕话剧《来了》。作者是:胡小钉。
2003年的一天,中国电影局的工作人员在一张电影片供应许可证上盖上了红印章,电影名是《来了》。编剧、导演是:胡小钉。
胡小钉有着各种的可能性:从四川省的高考状元到后来的北大学子,从《北京青年报》的记者到英语翻译和后来的电影学院的教师,从北京到加拿大,他的成长轨迹经历了剧作家、思想评论家、作家、电影评论家、比较文学学者,但他最终成为了一名拍电影的导演。
他找到了他的规则。
《来了》简介
现代舞演员白风从小就被妈妈指腹为婚给了她旧情人艾秋峰的大女儿艾红,以弥补其与艾秋峰有情人未成眷属的遗憾。妈妈去世后,白风来到艾家,却爱上了艾红的妹妹艾蓝;遭到拒绝后,敏感的白风住进精神病疗养院。每天集体点名时,白风不会说:到!只会说:来了!……影片《来了》就从这样的场景入手,层层剥开,把两代人的情感、几个年轻人之间起伏变幻的纠葛、家庭中三代成员复杂微妙的伦理关系阐述得直捣人心。编辑:小薇 来源: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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