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9月8日电据南方日报报道，日前，广东汉剧院在梅州市演出汉剧《白门柳色》后，行家们对《白门柳色》作的一些改革如减少水袖、髯口、表演趋向生活化等发表了不同的看法，进而对广东的戏剧改革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而再往前一些，广东粤剧院的《红雪》也因其音乐少了粤剧锣鼓声，也引起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戏剧改革势在必行。但戏剧改革应把握哪些原则？传统的戏剧程式可不可抛弃？广东 省戏剧家协会主席李时成、广东省著名戏剧编剧黄心武、北京京剧院院长王玉珍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戏剧面临尴尬局面

　　黄心武认为，戏曲的很多程式从形式上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境地。对一些老戏老剧，可以像文物一样保留它的原貌；新剧要从生活、从人物出发，程式化的东西应该自然地融入，生硬的搬用是不合适的。像《白门柳色》中去掉了水袖和髯口等传统表演程式，应该是允许的。

　　再者，传统戏剧中一些高度程式化的东西，像撑船、过渡、骑马、扇子功、髯口、水袖之类绝活，已经进入了一种审美的状态，它可以脱离具体的人物去表现，但如果仅仅是为了展现绝活而阻碍了人物的表演，是不妥当的。

　　实际上，长久以来，程式化的传统戏剧正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年轻观众锐减，他们对中国戏曲的“唱念做打”、“一桌两椅”等传统和在几乎空荡荡的舞台上“讲述”故事的绝招感到费解，看戏成了智力考试。而对传统的“一桌两椅”等舞台布置进行改革也早有成功的先例，如潮剧《德政碑》运用旋转舞台处理时空，在舞台的移动中实现了场景的变化，使平面的舞台有了立体的功能。有的场面运用了定格、意识流等影视手法，使固定的舞台出现了电影镜头推拉摇转的感觉，再加上灯光的配合，对整部戏起到了烘云托月的作用。

　　辩证看待戏剧改革

　　李时成提倡应辩证地看待戏剧改革，传统的东西不一定就落后，其中也有精华。我们允许、支持创新，但不赞成不顾传统根基盲目地发展。每个艺术品种都在不断发展中吸收、创造一些新的东西，这些新东西如果在社会上得到普遍的认同后，它以后也可能变成一种传统，如锣鼓本来是粤剧音乐的一大特色，粤剧《花月影》刚推出舞台时竟连一个锣鼓也不要，后来听了各方面的意见后加了一些锣鼓，就比以前稍微进步了。传统不是一无是处的，强调改革的目的是充分调动好传统的东西来为现实服务。

　　程式并非陈规陋习

　　王玉珍在她的《京剧艺术的三大美学特征》中强调，“综合性”、“程式性”和“虚拟性”是京剧三大美学特征。事实上，这三者同样是中国传统戏剧共同的美学特征。

　　王玉珍在提到戏剧的程式性时，反驳了认为程式就是陈规陋习、是对艺术束缚的观点。她认为，世界上各种艺术都与京剧一样存在着程式，没有程式就没有艺术，没有程式的京剧就像取消了足尖动作的芭蕾舞。

　　在谈到戏剧表演的虚拟性时，王玉珍认为西方戏剧是“从布景里面出表演”，而我们的京剧是“从表演里面出布景”。也就是说，我们是通过演员的表演、服装、剧情所规定的情景和音乐的渲染来制造周围环境，取代真实的布景和实物的。

　　传统要与现代结合

　　传统与现代如何结合是戏剧改革的关键。传统的审美标准和现代的技术手段，如声、光、电、气等科技手段的运用，西洋音乐、流行音乐的加入，这些新的表现手法如何与传统戏剧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仍然需要实践来解答。

　　中国传统戏剧艺术，是歌、舞、剧三者的结合体。从周秦时期的“优伶”、到汉代的“百戏”、再到元代的“杂剧”，几千年来发展至今，形成了中国戏剧的众多传统剧种。其表演的四要素“唱念做打”万变不离其宗，只是不同的剧种各有不同的侧重点，各有不同的程式。戏剧程式和形式的完善其实也是一个对生活和其他的艺术门类的提炼吸取的过程，古来戏剧形式的每次变化，实际上也是“当时的现代”和传统的有机结合。前人成功的改革在今天也变成一种传统和历史，那么今天的改革也可能会成为明天的传统和历史。值得指出的是，中国传统戏剧究竟要经过怎样的改造才能适应现代需要，或者说戏曲改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对此问题，整个戏剧界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而广东的戏剧家们已经达成共识：戏剧改革没有万应的灵丹妙药，广东的戏剧艺术应该向增强自身表现力方面努力，因为戏剧的两个弱项越来越明显：剧本的原创力不够强，舞台的艺术表现力也不够强。

　　戏剧改革焦点事例

　　汉剧《白门柳色》：少了水袖

　　广东汉剧院的新编历史剧，原名《白门悲柳》，是剧作家张维、徐青根据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广东作家刘斯奋的长篇历史小说《白门柳》改编而成。该剧由中国戏剧“二度梅”获得者李仙花领衔主演，在去年的广东省第八届艺术节上曾获编剧、表演一等奖、戏剧类节目二等奖等11个奖项。

　　《白门悲柳》是非传统的，对传统汉剧进行了较多的改革。如自始至终没有使用传统演出中区分场序的幕布，也除去了人物上、下场的种种传统套路，而采用了种种个性化的表演形式；广东汉剧的主要唱腔为板腔体的西皮二黄，惯用整齐句式作唱词，而《白门悲柳》把曲牌体的长短句式引进板腔体的整齐句式之中，调整其声腔旋律构架，在突出剧种声腔特色的同时取得一种新颖的听觉效果，强化了对剧中人物情感的表达；此外，《白门柳色》还减少了诸如水袖、髯口之类的传统戏剧程式。《白门悲柳》的大胆改革引起了众多戏剧专家的注意，也引发了新一轮关于中国传统戏剧改革的热烈讨论。虽然其勇于改革、创新的勇气得到不少人的称许，但还是有不少意见认为，戏剧中传统的程式还是应该保留下来。

　　粤剧《红雪》：减了锣鼓

　　《红雪》是广东粤剧团在艺术上的一次全新尝试，该剧直面性爱题材，控诉了贞节牌坊对妇女人性的扭曲，是一部具有深刻思想内涵的粤剧。

　　该剧由广东粤剧院副院长梅晓任导演，当家花旦麦玉清主演。在剧中，减少了粤剧中最为传统的锣鼓，这引起了粤剧界的强烈关注。一些老观众难以接受，感觉粤剧“变了味”，甚至觉得少了一些传统的把式、程式，看粤剧就像看现代歌舞剧。但这样的改变也带来了一些积极的影响为剧团争取了一批年青的新观众，这在传统戏剧观众日益减少的今天是十分难得的。这样两个极端的反——应也引起了戏剧专家关注和争论——戏剧改革的路子和底线到底是什么？

　　潮剧《德政碑》：运用旋转舞台

　　广东潮剧院的《德政碑》是第八届广东省艺术节的一个争议点。该剧剧本是广东潮剧院老编剧陈英飞呕心沥血十几年艰难磨砺而成，曾获首届中国戏剧文学学会银奖。它塑造了一个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爱民如子的清官形象。

　　为了把《德政碑》打造成精品，广东潮剧院打破传统观念，融入现代意识。他们请来从未导过潮剧的著名昆剧导演丛兆桓执导、著名舞美设计师王培森担任舞美设计、上海越剧院名家孙志贤担任造型设计。剧中运用旋转舞台作时空转换。

　　该剧的主要改革在于舞台的设计和“过江龙”的加入，这在近年来的传统戏剧改革中已经不再少见，但它仍旧是引发了这样的疑问：这样的改革到底是新的创作思想、新的艺术形式的融入，还是传统程式的丢失？

　　黄梅戏《徽州女人》：加入现代科技

　　创造了众多戏曲舞台剧奇迹的黄梅剧《徽州女人》，是安徽省安庆市黄梅戏二团的一台探索性剧目。该剧不仅获得了名目繁多的奖项，还在全国范围取得了票房的成功。该剧由著名黄梅戏演员韩再芬主演，刻画了一个徽州女人在希冀中用一生时间苦盼丈夫回家的悲剧的一生。

　　《徽州女人》在创作和表演上都有很大的突破。其音乐、配器整合大胆采用交响化的旋律效果；舞美设计以一幅幅黑白版画来代替幕布；用多色彩大色块的灯光营造鲜浓的地域文化氛围，使全剧场景呈现强烈的视觉震撼……在灯光、舞美和表演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此剧的虚实处理非常巧妙，在最后一幕中，那道从天幕上伸展下来的石阶，象征了一条没有尽头的人生之路。另外，在舞台右上方，巧妙地设置了一扇微敞着的小窗，这扇窗子随剧情变化，不时透出一束光线，它代表着女人对生活的希望。该剧的音乐运用了很多西方音乐的元素，如借鉴了西方歌剧的伴唱，来烘托出女人情感的高潮，充分开拓了戏曲音乐的表现力。而主演韩再芬在表演上，集舞蹈、戏剧等多种舞台剧种的形态，为刻画人物添色不少，其唱腔则保持徽调风韵，二者的融合显露出戏曲人物舞台塑造的一种创新端倪。

　　戏剧界对该剧的改革评论不一，有人认为该剧体现了在数码时代戏剧“与时俱进”的舞台艺术理念，也有反对的意见认为，这样多现代科技的加入，会导致传统戏剧渐渐失去了自身的艺术特色。

　　粤剧《花月影》：唱起流行歌曲

　　《花月影》是广州粤剧团进行的一次大胆改革。它在创作中赋予了全新的观念，对主题、结构、表演、舞台、音乐等方面都作了大量有益的探索，在第八届广东艺术节上被称为最“唯美”的粤剧。该剧由著名粤剧演员倪惠英和青年文武生黎骏生主演。担任导演的陈薪伊是多届文华奖获得者，迄今执导过60多部戏剧作品，其代表作有话剧《商鞅》、黄梅戏《徽州女人》和京剧《贞观盛世》等。舞美设计高广健曾是张艺谋太庙版《图兰多》的舞美设计者。

　　《花月影》在音乐方面加入了大量的交响乐成分，在舞美方面则吸收了现代舞和古典舞的精华，并且更加注重灯光的运用以及舞台造型。在创作人员对“唯美”的戏剧效果的明确追求下，导演手法、舞美、灯光、音乐、服饰等都力图创造美的极致，从而使该剧显得清新淡雅、含蓄唯美，令人耳目一新。

　　对《花月影》的改革，争议最大的是音乐上的突破，剧中出现了“真的好想你……”这样的流行歌曲，引得许多老戏迷愕然不已。此举虽吸引了一些年轻的和文化层次较高的人群，但“抛弃传统”的非议也随之而来。（张燕驰黄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