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郭珊

　　胡松华，这位新中国第一代歌唱艺术家的头衔多得让人吓一跳：歌唱家、词曲作家、书画家、第四届至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三届至第五届全国青联常委、中国民族声乐学会副会长、中国交响乐团国家一级演员……对这些头衔胡松华只是淡然一笑。他最喜爱各民族朋友把他称作“我们自己的歌唱家”。

　　如今胡松华又多了一个头衔——“胡松华艺术研究室”教师。在100多平方米的研究室里，他根据自己从艺54年的演唱经验，归纳出一套“广学古今中外法，扎根边疆保元真”的特殊训练方法，义务培育一批来自少数民族偏远地区的歌手，仅用3年时间就将这些毫无根基的歌手的演唱水平提高到相当于正规音乐学院5年级毕业生的水准。近日，研究室首批8名学员顺利毕业了，记者在珠海胡松华艺术研究室采访了这位年过7旬的老艺术家，了解到研究室招生前后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

　　从“长歌万里情”到珠海

　　胡松华一直定居北京，为何来到珠海？这还得从1992年说起。那一年，年过花甲的胡松华干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卖掉了自己在北京的祖屋，自筹资金、自组摄制组，以“走十万里路、唱十万里歌、谢十万里情”的艺术构想，拍摄了12集音乐电视艺术片《长歌万里情》，并重新录制了百余首各民族优秀歌曲。《长歌万里情》前后花了五六年时间，耗费了数百万元资金。拍摄结束后，胡松华身心极度疲惫，女儿们便在空气清新的珠海为父母安排了康复之所。然而，从事了一辈子边疆文艺工作的胡松华不甘静养，老想着为边疆人民及其下一代做点什么。

　　胡松华50多年的艺术生涯与边疆生活结下不解之缘。据他统计，全国55个少数民族他就接触过48个。一直以来，胡松华都宣称，是几十个民族用生活和艺术的乳汁哺育了他艺术上的成熟。他曾经向10多位民歌手拜师求艺，例如青海“花儿王”朱仲录、“藏戏之王”扎西顿珠、“内蒙长调之王”哈洽布，他还先后向彝族歌手白素珍学习过传统唱艺“海莱腔”；向维吾尔族歌师阿依木尼莎、尤拉瓦斯汗等学习过古典“木卡姆”演唱艺术；还有苗族“飞歌”、撒拉族“拉伊”……胡松华说，没有这些民歌手和他们所传承的民族歌唱艺术，自己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怀着一种感恩心理，胡松华决定在自己嗓音状态最佳时“淡出小舞台，环抱大天地，继续磕长头，边城乐传艺”。2000年，已经70岁的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在珠海成立了自己的艺术研究室。这年秋天，他第二次踏上了当年拍摄《长歌万里情》走过的道路。他要搜寻一批有志气、有灵气的少数民族歌唱种子，把他们带到珠海来进行科学、系统的义务培训。

　　和“内蒙长调之王”的约定

　　胡松华第一个想到要去的地方是内蒙古。50多年来，胡松华自己都说不清多少次踏上锡林郭勒的土地、呼伦贝尔大草原。这里有他认识多年的朋友、恩师，还有那些称他是“草原人民的骄子”的蒙古族兄弟，以及使他名扬海内外的蒙古族歌曲。而胡松华1959年第一次参加“上海之春”音乐会，就是因为演唱了改编自蒙古民歌的《森吉德玛》而一举成名。

　　2000年秋天，胡松华通过讲学和面试，在零下26摄氏度的低温中，选中了19岁的蒙古族小伙子阿尔毕吉胡。打动胡松华的并非阿尔毕吉胡明显带有嘶哑的自然音质，而是这位小伙子对妈妈教他的那些长调牧歌的挚爱。胡松华感叹：“蒙古族音乐给我养育之恩，我报答不完。我曾和哈洽布约定要像领头的老雁一样，带出一帮小雁，因此我一定要用科学发声法，来医治好学生的自然发声‘病变’，这个誓言我一定要实现。”

　　除了内蒙古，胡松华还去了青海、西藏、云南、贵州……每到一处，胡松华就举行义务讲学，从天山雪域直到云贵高原，到处都留下了胡松华“送艺术教育上门”的足迹。他还组织歌手上台“打擂”。在这种富有民族风情的演唱教学活动中，胡松华根据歌手自身的音色条件选出了8名可塑之材，把他们带回珠海进行免费教育。

　　采访当天，胡松华挨个向记者介绍了自己的8名关门弟子，他们有蒙古族、藏族、回族、佤族、纳西族，还有来自母系社会的摩梭人。他们全部来自贫困地区，从这些幸运的少数民族弟子身上，胡松华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自己求艺若渴的模样……

　　改变少数民族歌手命运

　　但对于胡松华而言，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我国各少数民族的声乐艺术有其相对独立的特殊性，这些流传在各民族聚居地的民间演唱技艺是万金难买的丰富营养，然而却在经济发展、民族迁徙和融合的过程中面临失传的危险。如何在保持原汁原味的民族唱法的同时，使科学发声技法与众多民族声乐艺术的审美习惯和美学原则有效地结合，成了胡松华艺术研究室培育学员的目标所在。

　　2001年前后，胡松华在广泛吸收世界声乐精华和长期科学实验的基础上，总结出“广学古今中外法，扎根边疆保元真”的原则。他借鉴意大利男高音大师班的训练课程，自编了一套独特的气法操，结合各种练习曲，引导学员将欧洲美声技法中深沉稳劲的气息支持和调节整体共鸣的功夫学到手。而后鼓励学员们大胆模仿，尽力将本民族及其他民族歌曲中最原真的风格表现出来。

　　经过3年多的勤学苦练，胡松华的8名弟子成绩喜人。尤其是藏族学员格桑顿珠和纳西族女弟子和艳丽，不仅能将本民族的传统歌曲唱得滋味十足，还能轻松完成《蝴蝶夫人》、《贾尼斯基基》等著名歌剧里的高难度咏叹调。2002年秋，各民族学员应珠海当地之邀参加了“2002花之湾仔音乐节”，学员们身着各自的民族服装，不仅演唱了本民族传统曲目，还演唱了《桑塔露奇亚》、《重归苏莲托》等世界知名歌曲，赢得了台下观众的如潮掌声。此后，学员们又到湘西、湖北、广西进行“实习义演拉练”，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情欢迎。

　　研究室3年短期培训的成果也引起了广泛关注。2002年5月，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李长春委派珠海市领导人代表省、市委来研究室看望致意，并传达对胡松华夫妇义务办学、免费培训边疆青年的创举的称赞和勉励。

　　胡松华终于实现了当初和蒙古族歌圣哈洽布的约定。但他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那就是研究室的培训是没有学历证书的，8名学员的前途仍然让他夫妇俩操心不已。胡松华打算在10月和广东电视台一起，为学员们举办一场电视晚会。如今他还在为几个孩子的前程忙前忙后四处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