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淘

　　柳长街是古龙的武侠小说中的一个人物，他的理想是变成一条大街，躺着，看人们在他身边来来往往。想法妙不可言，只是在常人眼里，除了乞丐或搞行为艺术的人，谁能消受得了这奇思妙想。

　　但至少他说明生活就是这么丰富多彩，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触摸”世态，“体会”炎凉，把生活中的一些习以为常转化为奇妙的体验。

　　大街小巷在一般人眼里不过通衢而已，每天满载着车水马龙和为实现梦想而奔波的人群，我们以为这就是街道于人的全部意义。但是简·雅各布不这么看。1952年在美国《建筑论坛》担任助理的简·雅各布说，她喜欢在纽约的街道上步行，“在步行中发现纽约尤其是自己所居住的格林威治村的魅力”。1958年，雅各布撰写《市中心为人民而存在》一文，对美国曼哈顿城的街道赞不绝口，认为它所再现的欢乐与祥和，是真实生活的翻版。但是后来，都市街道的变化让雅各布的“小资情怀”无法驻足。1961年，她撰写《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一书，抱怨工业化的进程使城市功能越来越细化，街道成为仅用于通行的城市用地，看上去单调乏味，令曾经富于生气的城市变得死气沉沉。她呼吁，街道除了交通功能外，还是其他活动的场所。街道与人们的生活关系最为紧密，所以应该成为城市人性化的空间。

　　表面上看，简·雅各布的抱怨无人喝彩，但实际上许多人的内心都珍藏着和她一样的情怀。例如，到西班牙旅游的人大多要去看马德里市的普拉多大街，大街中央是宽敞的人行道，被浓荫笼罩着，一些散步、闲聊的人点缀其间，构成一幅马德里城市从古至今一如既往的风景，让游人赞叹不已。标新立异的普拉多大街成为真实再现马德里人生活常态的场景，也成为外人品味马德里的一扇窗口。

　　街道是城市中最人性化的空间地带，因为它是城市中为数不多的能够海纳百川的地方，在流淌的岁月里它以静卧的姿态记录城市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足迹，拷贝一个城市的花样年华。从人文的视角看外滩，它是上海的繁华旧梦；看香榭丽舍大街，它是巴黎的衣裳；读星光大道，像欣赏好莱坞的灿烂星空……街道演绎一个个城市的风度和生活节奏，从这个意义上说，通行的功能淡出我们的视野。

　　10多年前，笔者曾在南京短暂逗留，离开后对这个城市的记忆就是绿荫如盖的梧桐大道和人行道上悠闲漫步的行人。琐碎因为温情而流溢生活的美好，充满人性的细节柔软了这个叫石头城的地方。于是我把它当作梦中的栖息地，理由就是记忆中的这片风景而决非这个城市风烛残年的帝王之气。

　　田园是现代人的梦中居所，在许多大城市的房地产售楼书上，“田园、花坛、水榭”和“放射形的林荫大道、以人为本的步行交通设计”相映成趣，勾勒着人们理想中的现代家园。如果我们居住在这样的“田园”中，道路就像田园的零件，如细节一般生动着城市的风景。

　　有风景的地方才能让人放慢脚步。密如蛛网的道路是现代城市的筋骨，这是当代人无法回避的现实。但是，当大路取代小巷成为风景“缠绕”我们的生活，我们依旧闲庭信步：行人不必为过马路而焦虑，汽车不必因拥堵而嘶鸣，车水马龙也无法冲淡人们安然自若的表情——这不应该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人文交通是精心构建的都市生活。片面追求便利的城市高速交通网将导致田园化居住成为泡影。在水泥森林与沥青河道中穿行的人们于节假日里举家外出，奔波劳累去看风景，乐此不疲，常常是因为生活中身边无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