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味美国

　　周志青专栏

　　据美国无家可归者联盟统计，美国共有三百万无家可归者。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它比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一还要多。为什么在美国这样一个富得流油的国家里还会有如此之 多的无家可归者？

　　最恶臭难闻的气味居然是在美国三藩市的大街上闻到。那种味道只要闻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比我以前文化大革命时在农村分校所挑的大粪还要臭上千百倍。

　　那是一个冬天的清晨，天未破晓，我们在三藩市移民局门前排队等候进去办理绿卡。忽然闻到一股又酸又臭，令人反胃恶心想吐的味道，我马上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恶臭。街上并无车辆和行人经过，只有长长的一列人和我一样静静地排队，但是那臭味却越来越强烈。我睁大眼睛继续四处寻找，这时我看到几十米外的拐角处转过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正向我们这个方向蹒跚而行。随着他慢慢地走近，那臭味越发浓烈，简直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我仔细地打量来人。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怀里抱着用报纸卷起来的东西，衣衫邋遢不堪。这就是在美国大城市经常会见到的无家可归者（ｈｏｍｅｌｅｓｓ），中国人又称之为流浪汉。但是，无家可归者不光有男的，也有女的，甚至还有小孩。

　　有一次，也是一个大冷天的早晨，我到三藩市的市中心开会。走出地铁站，我沿着马路的人行道向会议中心走去。冷，小雨霏霏，开口说话嘴里也会泛出青烟。我猛然在一幢高楼的楼梯口瞥见一户三口之家的无家可归者。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那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他们坐在用报纸铺成的床垫，旁边还有两张脏兮兮的毛毯。他们的样子令人心酸，我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低着头匆匆赶路，心里直为那小婴孩感到悲哀。

　　据美国无家可归者联盟统计，美国共有三百万无家可归者。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它比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一还要多。我不敢说我会完全相信这个数字，但即使把这个数字减少十倍，它仍然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为什么在美国这样一个富得流油的国家里还会有如此之多的无家可归者？这问题恐怕没有人能给出完满的答案。

　　顾名思义，无家可归者就是没有房子住。房屋太贵，没有能力租，就更不用说买了。其实，政府和慈善团体都有接济无家可归者食物和衣服，政府还建了庇护所给无家可归者住。但不知为何，无家可归者大都只是在天气不好时才住进政府的庇护所。天气稍好，他们又流落街头。所以无家可归者的问题比一个单纯的房屋问题更复杂。据统计，无家可归者里22％的人有精神病，34％的人酗酒吸毒。最可悲的是，在无家可归者的男人中，有40％是退伍军人。他们年轻时为国服役，末了，却落得个流浪街头的下场。

　　我在斯坦福大学读书时，有时会在附近的小城帕拉阿图见到一个永远都穿着一件天蓝色滑雪夹克的女人，偶尔也会在校园里见到她。她看上去有三十多岁，高高的个子，高而细的鼻梁。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很特别。很多美国人即使大冷天也只穿一件单衣，因为室内有暖气，出门有汽车。她却和无家可归者一样，即使大热天的正午也穿一件厚厚的夹克，我想这可能是他们整天露宿在外，身上热气散尽的缘故。但她又和别的无家可归者不一样，很干净，举止也特斯文。所以她是一个谜。

　　后来我在当地小报上读到一个女无家可归者晚上在公园睡觉时被人用石块袭击头部而成了植物人的报道。报道里所描述的女无家可归者和她很相似，说她很爱干净，每天都到附近的商场的洗手间漱洗打扮，有时也会到图书馆看看书。读完这篇报道后我就再也没有在街上遇见她。

　　那篇报道还介绍了她的生平经历。她出生在帕拉阿图的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受过良好教育。第一份工作干了一年多，不满意，换了一份工作。后来工作就越换越频繁，再后来就没有了工作，再后来就流浪街头。

　　在她下滑的过程中，为什么没有人拉她一把？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她不去寻求帮助？这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可能最后都没有答案，剩下的，唯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