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勇
冰凉坚硬的石头,历尽沧桑的石头,朴实聪慧的石头,精美深邃的石头,披着900多年的历史征尘,静静地伫立在西安碑林博物馆内,缓缓地向前来探究久远历史的人们诉说着各自的不寻常经历,活生生地再现各自的悲欢离合喜忧哀怨,折射出那曾经辉煌一度的金戈铁马、宦海沉浮,也折射出绽放奇光异彩的书法绘画中丰厚的文化积淀与艺术魅力。藏石近3
000方,被誉为“东方第一碑林”的西安碑林,是深邃永恒的凝聚。
在碑石之林徜徉,那仪态万方的石刻令人目不暇接,那造型各异的石碑、遒劲洒脱的墨宝令人流连忘返,那一个个享誉中外的宗师巨匠的英名,令人肃
然起敬。在这座神圣宏伟的文化殿堂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中国历史的画卷,在铿铿锵锵的金石敲打声中,以神圣碑石的镌刻,从旧石器、新石器时代铺展开来,延续至今。
因碑石如林而得名的西安碑林博物馆,始建于1087年。当时,唐王朝寿终正寝的钟声已经敲响,五代十国厮杀呐喊声震长安古城。面对战火硝烟的摧残,面对文化毁灭的灾难,一些贤达之士,将在荒野中倾倒的石碑移入长安城中。他们四处寻觅,八方踏勘,将搜集的石碑集中,精心保护起来。这一义举,奠定了西安碑林形成和发展的基础,博大精深的文化财富才得以完整地躲过一次次浩劫,传至今日。
在第一展室,我被世界上最重最大的“石质图书馆”所震慑。这部镌刻了古代知识分子必读的12部经书的“开成石经”,由114方石材组成,共228面。据导游介绍,在印刷术尚不发达的唐代,阅读经书主要靠传抄,难免出现差错,石经的刻立可以起到范本的作用。我在高216厘米、宽84厘米、刻着《论语》的石前细看,发现“石经”在文字排列格式上有别前朝,留下了便于将碑拓装订成册的“卷首”,都在右上方。这部有65万字的“石经”,刻于公元837年,“开成”是唐文宗李昂的年号,故而得名。
在第三展室,唐代著名书法家张旭的《断千字文》碑石深深将我吸引。张旭的草书,首尾相接,上下相连,字体大小错落,粗细相间,且极为奔放,令人眼花缭乱,被称为“狂草”。张旭性格豪放,嗜酒如命,每喝必醉;醉后便手握毛笔疾书,有时他还丢掉毛笔,把头发解下来蘸上墨汁写字,被称为“张颠”。我粗看碑石,就像是一团乱麻,连绵不断;但俯身细瞧,发现每个字的笔势翻转、跳跃、开合都遵循着严格的法度,犹如一幅泼墨大写意,又如奔腾的骏马一跃千里,我不禁暗暗叫奇。
一幅清代石刻“关帝诗竹”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是以《三国演义》中关羽的“忠义”为蓝本的一幅图。当年关羽同刘备的两位夫人在下邳被曹兵困于土山之上,关羽为保护两位嫂嫂而被曹操俘虏。他的文才武略备受曹操青睐,便赐以高官厚禄,封关羽为汉寿亭候。但关羽淡然处之,挂印而走。这幅图由风竹、雨竹构成,风竹的叶子向一边飘动,就好像清风吹过;而雨竹的叶子则向下低垂,好似有细雨在击打。这两尾竹子的竹叶恰好组成一首五言绝句: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孤叶淡,终久不凋零。这首诗表达了当时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特殊心情。据史书记载,关羽不善诗画,清代韩宰用这幅画,赞赏关羽的品行。
碑林中的每座古碑都有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座座古碑都记载着丰富渊博深邃的文化内容。铸碑以达永恒,是劳动人民最高情感的表现,凭借着石碑这一永恒的载体,中国传统文化在荟萃中升华,在流传中千古。那静静的、冰凉的、沧桑的、古朴的石碑仿佛在告诉世人:浅薄,犹如过眼烟云;只有深邃,方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