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成
头发斑白的外语学院退休女教师王秀清抱着只有七个月大的外孙女萍萍,焦急地行走在热闹的人民路上。怀中的外孙女浑身滚烫,她摸摸外孙女胖乎乎的小手,连掌心也是热辣辣的。经验告诉她,外孙女的体温已经超过了39摄氏度。王秀清心急火燎地侧着身子费力地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才来到十字路口,四处张望,怎么还不见儿童医院呢?不会走错路吧?
王秀清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她下公共汽车问路时,服装摊的那个披着一头秀发、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的姑娘伸手往这边一指:“一直往南走,不远就是儿童医院。”说完,还朝她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洁白好看的牙齿。可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到呢?
“阿婆,您要到哪里去?”随着这浑厚的男中音,王秀清转过身来,看见服装摊旁坐着一个男青年,笑着问她。这服装摊跟刚才那个姑娘的服装店差不多,也是撑着蓝白相间的太阳伞,也挂着那几件款式的衣服。男青年留着长发,穿一件黄色碎花短衫,敞开的胸口前,晃动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十字架。王秀清看不惯这种不男不女打扮的青年人。她厌恶地把头一扭。男青年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又一次问道:“阿婆,您不认识这儿的路吧!有急事要办吗?”
可不,王秀清虽然长年住在广州,可是由于住在近郊的学院里,难得出来一趟,中午的时候她发现外孙女发高烧,校医说要马上送儿童医院,丈夫儿女又恰好不在,这才匆匆赶了出来。男青年的话,说中了她的心思,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您要去哪里?”“儿童医院。”
“您走错方向了,应该往北走!”
“啊?这可怎么办,难道那位姑娘骗了我?看她那文静的样子,倒不像啊。”王秀清满腹疑问,发现萍萍的脸色苍白起来,小鼻孔急促地一开一翕。“哎呀,不好!”她失声惊叫起来。
男青年愣了一下,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跟我来!”他接手抱过萍萍,连忙朝对面马路的出租小汽车站赶去,钻进一辆红色的出租汽车,对司机讲了几句话。随即,出租车飞快地驶向儿童医院。
挂急诊看病、打针、取药、交费,男青年帮着跑上跑下,累得花短衫的后面汗湿了一大片。吊瓶里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流入萍萍的静脉血管。萍萍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呼吸也均匀了。戴宽边眼镜的医生说:“现在好了,要是再迟10多分钟送来,后果不堪设想。”这时,王秀清和男青年才松了一口气。“哎呀,我的档口还空着呢?”男青年忽然想起,随即对王秀清扬了扬手,说了声:“拜拜!”连忙告辞而去。
“多亏了这位穿花衫的后生哥啊!”王秀清深为感动,流出了热泪。
一直到傍晚七点多,吊针打完,医生开了药,说不要紧了,王秀清才抱着睡熟了的外孙女,离开了儿童医院,来到了公共汽车站。
在车站旁边的服装摊旁,她又看见了那位穿花衫的男青年。他的服装摊不是在南边的吗?怎么跑到这里了?她正想上前道谢,猛然听见那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说:“哥哥,我跟你调换档口吧!这儿靠近车站,整天有人问路,嘈得人心烦。”
“有位抱小孩的老婆婆赶去儿童医院,是你故意指反了方向?”“是又怎么样,谁叫她来问我?问了一次又一次,碍碍嗦嗦的。”
男青年气得脸都红了,厉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做?我打死你!”王秀清连忙跑上前去,拉住了男青年已经举起来的手臂。这时,她发现这位正在发火的穿花衫的后生哥,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国字形的脸上透出一股英气,她忽然从心里喜爱起这位穿花衫的后生哥来。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