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渐渐地感到自己的记性在变得差起来，比如说，有时候王肯出门去办事，却往往在中途就忘了此行的目的。尤其是去那些风景很好的地方，王肯会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窗外的风景，达到很长的时间，直到感到疲倦，然后他就把要办的事情忘了。

　　幸运的是，王肯的记性很多时候差到了如此的程度，就是事后也根本记不起来自己曾经想要去办什么事情。所以，王肯的心情并没有被自己的坏记性打击，他看上去甚至还是个 非常自信和快乐的人，实际上也是。

　　有时候，王肯会觉得心里有强烈的慌张，感到有什么大事没办，而且已经导致了极其恶劣的结果。但他终究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没办。我老了，王肯想，我一定是老了，老了才会这样感到心慌，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有时候过了很久，王肯才会想起来自己忘记办的那些事情，可是，王肯发现，其中有部分的事情有可能还是不办的好，还有一部分现在办也来得及，剩下的最大一部分，办不办都一样。但王肯的心情反而因此转低，因为王肯在想，自己已经做的那些事情，情况是不是差不多呢？

　　好在王肯不是个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这样麻烦的问题，一般他很快就忘了。

　　连他爱看的那些风景，那些他花了大量时间流连忘返的地方，他也很快地就把它们给忘了，比如说杭州，已经去了二十几次，但每一次他都觉得是去一个新的地方，充满了新鲜，他甚至每一次都会在同样的地方迷路，而且每一次都深深享受着迷路的快乐。

　　王肯知道，自己在老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她已经是如此之老，每次他去她的小阁楼上看她的时候，她总是会重复：欢迎欢迎，好久没来客人了，你是谁啊？

　　王肯知道，只有那些真正老了的人才会如此地迷恋新鲜，像孩子一样。而那些将老未老的人，才会怀旧，才会对过去的每个细节反复刻录，造成脑部硬体的大量擦伤。从这个意义上，老一点也未必是坏事。

　　人在拼命想一些什么事情又想不起来的时候，脸部会呈现寂寞而伤感的表情，有时候王肯穿过马路的时候，会看到路边站着成堆的面带这种表情的人，在徐家汇肯德基，地铁陕西路站口，在力宝广场敞亮的LOBBY，几乎排成了队，但也没有人向他们表示同情。

　　王肯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们，觉得颇为壮观，一边扬长而去。

　　王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