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艳飞行钟洁玲专栏
这天,大家聚餐,欢送一个谨小慎微的老头儿退休。老头儿一向给人感觉安详淡泊,儿子有钱供他花销。于是大家祝他“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可能是五粮液喝多了,老人喝得酩酊大醉之际口吐真言:“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太平淡了……给我来点挫折来点波澜也好呵!”
众人大惊。一个凡人在喝醉的时候会语惊四座。老头儿竟然是“内心狂野”一族。他憋了多久?
看来,有些人,对富足和平淡的生活并不买账。太平淡了,到一定年纪,要在人生舞台上黯然谢幕,毕竟心有不甘。然而,怎样才可以不平淡呢?
大家七嘴八舌,说东道西,升官发财,江山美人,莫衷一是。最终,比较认同的生活方式是:打破日常规则,当个背包族,四海为家。或者,选择一种冒险生涯。
冒险有什么意义?冒险至少有两层好处:一是可以成名,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二是反抗平庸,过上一种诗意的生活。
要冒哪种险呢,登雪峰,像柯受良那样飞越黄河,还是找几条大河去漂?
说到漂流,我想起有一年,我到云南目睹长江虎跳峡时那惊心动魄的一瞬。说实在的,当时我被山崩地裂震耳欲聋的急流巨浪吓呆了。倘若从滩头扔下一块铁,随水势大跌大撞,到滩尾一定变成碎屑。难怪首漂长江的人,就死在这里。难道他们没有考察过全程就开始漂流了吗?如果考察过,怎么还要漂?的确不是一般人的胆识!我们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亦安知鸿鹄对虎跳峡之测水眼光。
据说漂流者叫人拿来两条小船,自己藏进去,再将两条船对扣,然后捆上绳子。像一颗榄核,从滩头一滚而下,贸然就漂。
结果可想而知。他因不幸而非凡。但这种非凡的结局,是向往冒险生涯的人士最不愿要的。所以停留在向往阶段的,都不过是一群燕雀。
为什么他要逞匹夫之勇去试运气呢?燕雀都这样问。一位冒险家却说,现在的装备越来越完善,如果无限依赖装备,冒险也就失去意义。
看来,我们不得不选择“失去意义”的那种冒险。黯然谢幕是注定了的。把身家性命置之度外的能有几人!和普通老百姓一样,我们都怕死,趋利避害,知命自保。但对那些冒险家的装备,诸如橡皮筏,吸汗的天蚕衣,高海拔帐篷,灰鹅绒睡袋,有海拔高度感应的卡西欧表……却爱得要命。天知道呢,可能是爱一种凝固的梦想。
我更愿意将冒险当成一种游戏——以玩的热情,玩的耐心,运用玩的技术,最后,赢得玩的结局——有惊无险。或者叫虚拟冒险。“虚拟冒险”一词是我的作者苗凡卒在《新人类》里提到的。他说,新人类会通过一身美军制服来获得战争的感觉,通过驾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来获得开疆拓土的感觉。甚或带一套可以攀爬海拔五千米雪山的户外装备,去郊外只有五百米高的山脊上纵走一趟。
旧人类如我,也只好选择虚拟冒险了。与真正的冒险相比,虚拟冒险在进与退、是与非、理想与现实之间,充满矛盾。
实际上,我们也只能生活在矛盾重重的处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