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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电影学院,除寒假、暑假之外,每逢周二、周三的晚上,都要在“标放”(标准放映厅)放电影,每次放两部。通常,周二放的是即将公映的国产电影,周三放的是从电影资料馆租来的外国电影(资料片)。周三晚上的资料片是电影资料馆优惠租给电影学院的。为了防止资料片遭遇不测,每次资料馆都会派人随片同来,然后再随片同去。用电影学院
学生的话说是“押片儿”,或者“人在,胶片在”。还有一句则有些损了:“送闺女来了。”
电影学院学生看电影不外乎三种情况:
情况一:学生们(黑暗中也难免埋伏着个别教师)起哄,然后,走人。
情况二:学生们鼓掌,长时间地鼓掌、热烈地鼓掌。如果是周二,为了避免遭遇“情况一”,拍这部电影的导演往往不在现场,而是通过手机(以前是呼机)与潜伏在现场的副导演或者场记始终保持着联系。如果导演恰好在场,此时此刻,他便会诚惶诚恐地起立,然后,受宠若惊地向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鞠躬。用一位见过世面的、获得过名副其实的国际电影大奖的、电影学院毕业的导演的话说:“激动,绝对的激动。柏林、威尼斯、戛纳,也没这么激动!”。
情况三:学生们不起哄,同时也不鼓掌。“灯光亮了起来,观者缓缓起身。之后,一个个阴沉着脸离去”。再后,几个月内,从黎明到夜晚,从夜晚到黎明,电影学院的教室、宿舍、操场、食堂、澡堂……学生们都在谈论这部电影。
据说,电影学院学生看电影的这三种情况由来已久,反正是自还是学生的陈凯歌、张艺谋他们看电影的时候,就是如此。当然,那时候的“标放”还在朱辛庄,它同时还兼为北京农学院的学生食堂。今日黄亭子之“标放”绝非昔日朱辛庄之“标放”可比。现在它对外的名字是“北京未来影城”!听听,有了“影城”,还有“未来”。不过,电影学院的老师、学生仍叫它“标放”。
“北京未来影城”像北京任何一家影院一样,放映的多是过路的进口大片,观众需对号入座。可是,周二、周三晚上,当她还原为“标放”时,座位自然是随便坐。说随便坐也不对,据学生们观察,电影学院职称越高的先生,坐得越靠后。于是就出现了如下格局:讲师俯瞰着助教,副教授俯瞰着助教、讲师,正教授则是将前面的三种人统统俯瞰。如果学生的观察属实,经过多年的奋斗努力,现在我终于可以坐到最后面了。可惜,一是因为我近视(轻度的),二是因为当年我第一次进入“标放”的时候,职称还是讲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包括心理暗示),当时我就“乖乖地”坐到了9排靠近中央的位置上。习惯的力量实在是可怕,虽然今天我已经进步了,但我坐的位置一直没变。可是我具体的座位号是多少号呢?我竟然没注意。
这是一个周三的晚上,我又来到了“标放”,来到那个我坐了好多年、却不知它具体号数的座位。我歉意又羞涩地轻轻转头。
“9排11号”。四个雪白、标致、优雅的字星星般晶莹闪烁。突然,大厅的灯黑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以后,我要和您说的,就是我坐在这个座位上的所思所想。您记住它的名字了么?“9排11号”。2003年 北京小西天 第一场雪落(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