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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影导演访谈录 张善宇，上世纪90年代韩国新电影的代表人物，以拍摄影片大胆和忠实闻名，其开放的性观点和浓厚的政治情结经常在韩国引起争议。韩国电影今天能够将“性”大胆拿到银幕上来展示，张善宇居功至伟。
主要作品：1988年《成功年代》、1996年《花瓣》、2001年《谎言》、2002年《卖火柴女孩的再生》
曾经连我的电影名都不能在韩国出现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为“南都”）：很多评论都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韩国电影今天的大胆，是这样的吗？
张善宇（以下简称为“张”）：时代变迁，总会出现很多导演，出现各种题材，我不过是比别人跟审查人员做过更多的对抗和斗争。我想在韩国衰落的时候拍与众不同的电影，我知道自己要走的这条路。
南都：你从开始做电影的那天起就时刻准备着斗争？
张：我是1981年从影的。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韩国在进行内战，学生、百姓都在跟军事独裁对抗，我们跟军队和政府做斗争，我就想用自己的能力拍电影，拍不受法律限制的影片。当时我站在文化人的立场，觉得自己是正当的，不应受到批判。
南都：后来你的影片被剪、被禁跟你当时和政府对抗有关系吗？
张：有一点。当时我作为大学生宣传民主性的题材，参加了学生运动，也可能是政府限制我的一个原因。1985年我拍了处女作《汉城的耶稣》，就因为我参加过对抗运动，所以连我的电影名都不能在韩国出现。这个故事是以耶稣的传说为基础的，我的故事是说一个精神病人在医院里呆了40天，出来后跟大家说自己是耶稣，当时只有卖口香糖的小男孩相信他，小男孩是孤儿，他跟这个精神病人说自己想得到母爱，结果就被领养了。自称为耶稣的人在小男孩眼里似乎复活了——也可以说这个精神病人就是耶稣。
南都：当时连电影名都不准出现的理由是什么？
张：虽然我的这部电影里没有什么批判的内容，但将耶稣和精神病人等同起来让很多人不能接受，政府就组织基督教徒来反对这部电影，他们让基督协会去阻止这部影片的上映，而不是自己出面阻止。其实影片本身没有批判性，但通过对待这部电影的一系列行为来看，汉城黑暗的一面不知不觉地体现在影片之外了。后来电影改了名，但只能在家庭录影带上出现。
南都：那之后呢？
张：当时从全斗焕政权换到罗太宇当政，环境开始宽松起来。我的第三部电影《红房子》就比较反映政治了。正在拍摄的时候制作公司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要中止影片的拍摄。这部影片讲述一个普通市民去证券公司，无缘无故被抓了，通过拷问，把一个无罪的人变成罪人。这部影片非常有政治性，本来政府对我们比较温柔，但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政府就加紧了对电影人的限制。
南都：你的影片都这样不能见天日？
张：影片被取消之后我就重拍了另一部电影《爱在村庄》，该片说的是一个裁缝在工厂里的爱情故事。因为是外遇题材的电影，所以很多人认为它很轻松，也许就因为它的简单，所以没人去指责，这也是我最容易上映的一部电影。
南都：别人以为这是很简单的题材，那你是否加进了一些别人看不出来的内涵进去呢？
张：很幽默、很搞笑，我想反映的是实际的爱情，我就把它弄成一个很现实、很实际的爱情。
南都：尝到了甜头后你就知道怎么让电影跟观众见面了？
张：我之后的影片基本上没有跟观众直接见面。我做了7部戏剧电影和一部纪录片，政治、爱情、性和佛教还是我最关心的题材。然后我拍了《去往跑马地》来反映佛教，我发现我更关心佛教了，它让我更深刻地了解这个社会，有时政治、佛教和色情是共同存在的，《卖火柴小女孩的再生》就反映了这三个题材。
南都：政治、佛教和色情分开存在都是比较禁忌的，何况同时存在。
张：是的。我有一部作品叫《谎言》，从外表看是色情电影，但其实我是将政治、佛教等内容包含了，我觉得电影应该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最偏爱的一部电影叫《坏电影》，反映不良少年流浪街头的内容，把以往电影的规律都打破了。《谎言》被剪掉了17分钟，《坏电影》被剪掉了30分钟，我的影片基本上就没有一部可以完完整整上映的，即使在现在比较民主的制度之下。
可以上映，但不能正常上映
南都：1998年韩国取消了电影剪阅制度，这对你的电影上映有帮助吗？
张：像《谎言》、《坏电影》都是把关键的内容剪掉才能放映。虽然剪阅制度取消了，但取而代之的是电影等级委员会，它依旧很保守，委员会成员根据自己的性格、爱好来剪片。只不过是大多数导演没有采用一种对立的方式去拍片而已。
南都：也就是说，电影剪阅制度取消之后你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拍摄？
张：可以上映，但不能正常上映。
南都：那你觉得电影等级制度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呢？
张：他们不应该有偏见，贪欲和无知都是坏事。他们应该想到还有其他类型的人存在于这个社会，接受每一个人的选择都是很重要的。
我去过检察院，写过声明书
南都：一部影片的存在或者上映会对社会产生不良影响，你认同这种观点么？
张：好与坏是观众决定的，不能由几个人来判断大多数人的喜好，因为事物存在于两个方面，所以不能单纯只看一面。
南都：也就说你在韩国是没有受到过限制的？
张：我拍摄任何题材的电影都是没有问题的，受到限制只是在于放映。
南都：在威尼斯的时候是全片上映吗？
张：在国外放映的时候都是全片放映，只有在韩国才是被剪掉了的。
南都：韩国电影科的人告诉我们导演在韩国拍片是完全自由的，你认为呢？
张：也许吧，也许以后我的作品就不会受到限制。
南都：言下之意你在韩国目前的拍摄并不自由？
张：不是说一直或经常这样，也是根据电影题材不同，我的《流芳万世》上映时政府正在进行政权交替变更，他们没有时间来管我，所以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南都：你是我们采访的韩国导演中斗争性最强的一个。
张：其实我最怕的就是麻烦，我喜欢安静，现在也常在寺庙里静静坐着。 记者手记
张善宇是最后一个采访对象，当他知道我已经采访了林权泽、姜帝奎等人，就说已经有那么多名人了，有他无他都影响不了大局。我跟他说：“没有你就没有韩国电影今天的大胆，你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人。”他约定的咖啡厅不是很安静，而他就用不动声色的语调讲自己在一个已经很开放的国家为电影遭遇的种种坎坷，并且喜欢触摸他手腕上的佛珠。我的翻译一直忍住了没找导演签名合影留念，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找张善宇签了名。虽然他说自己累了，但看得出他还是在等待自己影片能在韩国全片上映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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