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萧瑟的上海外滩，闲置的十六甫码头，破旧的老式油轮，黄磊自编自导自演的40集电视剧《天一生水》就选择在这里拍一场送别的戏。黄磊、范冰冰、马伊俐、耿乐等全体主要演员都来齐了，加上制片人、副导演和摄影灯光化妆助理茶水，以及近250名群众演员，人潮如水，几乎要把轮船掀高。

　　《天一生水》是黄磊继《似水年华》后的又一部呕心之作，他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写剧本，从时代背景、内容情节、人物关系和故事寓意上都比之前小品式的《似水年华》复杂得多，也跌宕起伏得多。黄磊一次又一次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向记者表示：“明年这部戏一定会受到大家的关注和喜爱！”

　　剧情和意念

　　“天一生水”

　　天一阁藏书楼是我国现存历史最久的私家藏书楼，有“中国第一藏书楼”之美誉，它原为明兵部右侍郎范钦的藏书处。范钦取《易经》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一句的“天一”为楼名，有“以水制火”的含意。

　　黄磊几次去宁波参观天一阁，他很惊讶那样一个小书楼，居然是中国读书人的朝圣地，流传了四百年之久……就这样，《天一生水》剧本的背景被他放置在解放前的天一阁。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黄磊想像了江南第一藏书大家族范家三代人在颠沛流离的大时代中曲折的命运。当中有两条情感的主线，分别是黄磊饰演的范家养子叔涵和马伊俐一人分饰两角的林若云和明妮，还有范冰冰扮演的叔涵姐姐韵涟和耿乐演的林若云哥哥林少卿。几位主角从年少一起演到年老，彼此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爱与恨，生和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切似乎是缘起缘灭，却又像前世今生的宿命……

　　“书归天下”

　　除了爱情，黄磊还要说的是书。

　　身为老师，黄磊比平常人更爱书，选择天一阁作为背景也因为它是藏书楼，象征中国人一种热爱书本的精神和本性。他所演的叔涵最终抵制了日本人的刀枪，保护了天一阁的藏书，还领悟到“书藏一家”不如“书归天下”，因此在解放后将天一阁的书献了出来，让天下的人都来读。

　　“某种程度上，天一阁就是书冢，而里面的每本书都是一个人，都有人的灵魂，把书藏起来，其实就是把无数人的灵魂关了起来……只有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权看到书，灵魂才会被释放，才有自由的一天。”尽管这次打的是商业的旗号，但黄磊却不改一副人文的口吻。

　　由于天一阁是国家保护文物，不允许拍摄，因此黄磊花了200万元在北京搭了个近万米的摄影棚，把天一阁原样还原并扩大。

　　黄磊说《天一生水》会在春节左右完工，加上后期的制作，预计明年的暑假便会和观众见面。

　　导演访谈

　　范冰冰：我其实比较早熟

　　扎着两条小辫，一身解放前装扮的范冰冰11点多才到拍戏现场，连日轧戏让她显得有些疲态，那双在琼瑶剧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显得黯淡无光，只有在开机时才焕发出些神采来。

　　记者(以下称“记”)：先说说这次你在《天一生水》演的角色吧。

　　范冰冰(以下称“范”)：我演天一阁范家四个孩子中惟一的女儿，和耿乐、李解有段三角恋，也是婚外恋，总之挺麻烦的。当初找我演的时候同时也有几个剧本在选，包括《红粉世家》，因为看了《天一生水》的剧本，觉得是我近几年来最完整的本子，很喜欢，想必也是观众爱看的那种，加上是黄磊导演，所以就接了。

　　记：这次演的年龄跨度很大，心里有压力吗？

　　范：还好，我从16岁开始演到70岁，不过老的戏不多，只有一场，大多是三十几岁的时候的。我其实算比较早熟，所以演起来还不费劲。三十多岁的女人在我看来是比较内敛和优雅的，不那么锋芒毕露。

　　记：能大概说说你的戏份吗？和你以往演的角色最大的分别在哪？

　　范：我是李解青梅竹马的童养媳，可后来两人分开了，耿乐一直很爱我，和他结婚后我还是和李解藕断丝连，最后终于领悟到最了解你的人就是那个与你过了一辈子的人，彼此是一种亲情，更甚于爱情。那种情绪是淡淡的，却很深刻，不像以往我演琼瑶的戏，哭得每天都快虚脱，好比打太极，柔和地打你一下，或许更甚于强力。

　　马伊俐：每次演我都会想到自己

　　那天马伊俐一身白色毛茸茸的打扮，她自嘲像只贵妇犬，还把双手放在胸前，伸出舌头做狗状。马伊俐的助手说她是个“猛女”，开吉普车，听摇滚乐，在黄磊和学生冲突那天第一个冲上前。而在拍戏空隙，这位“猛女”也特别活跃，没事就缠着长头发的灯光师要帮他扎辫子。

　　记：你在剧里扮演两个角色有困难吗？

　　马：因为两个人完全不同，无论性格还是打扮，只是样子相似，而且以前我在《前世今生》里就演过两个角色，所以难度不算太大。只是后期有些精神分裂，因为两个相爱的人总不能在一起，自己想开始新的生活又总有他的影子，虽然结局两人始终走在一起，但不久后自己又得病去世……

　　记：黄磊说每个看他剧本的女孩都哭，你呢？

　　马：说实话，看剧本时我没哭，可能是旁观者的原因，不过拍戏时我哭了，人要是遇到让你刻骨铭心的人却无法在一起，那种感觉很痛苦。每次演我都会想到自己，因为生活中我也有相似的经历。

　　耿乐：和范冰冰有一场床上戏

　　被范冰冰形容为很乖的耿乐看上去确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刚开始谈戏时他还担心会不会把剧情都透露出去了，可被记者回应一句“40集的戏呢，你才说了多少啊”之后，就毫无顾忌地说起来。当讲到有一幕他揍黄磊的戏时，耿乐显得很兴奋，可转念一想，“跟着后面也有他打我的戏”时，便又收敛了起来。

　　记：和范冰冰是第一次合作吗？

　　耿：是，原来以为她只是个大美女，没想到她也是个对演戏特别投入的人，而且很感性，戏里要求她哭，说戏时就已经处于难受的状态，试戏眼眶就红了，拍戏眼泪就流下来了，有时拍远景，其实不需要她真哭，可她的眼泪还是哗哗往下流。

　　记：能否说一下自己演的角色？和冰冰在戏里有激情戏吗？

　　耿：我的角色是个骨子里很闲云野鹤的人，不追求功名利禄，只是被迫要继承父亲的产业。命运一直在折磨他，妹妹和黄磊私奔出车祸死了，他便开始怨恨原是好朋友的黄磊，可同时又深爱黄磊的姐姐，一直处在煎熬中。和范冰冰有一场床上戏，黄磊也不指导，就说了句：“你们看着办吧。”特别逗。

　　记：你和黄磊合作了几次，觉得他这人怎样？

　　耿：做事特别认真，而且精力充沛，光演戏他会难受，属于有力气没地方使的人。拍《七日》时，他除了是演员，还客串导演，我就没那能耐，做导演担多少心，负多少责任啊，我能演好戏就已很满足了。能和黄磊再次合作我很开心，他写感情戏很细腻，我也喜欢演。

　　导演访谈

　　黄磊：写剧本写得脖子拧歪了，手上起大茧

　　趁着中午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逮住黄磊做访问，尽管工作人员几次前来督促有胃病的他吃饭，甚至把盒饭都递到了他跟前，可黄磊还是指着我们体恤地说：“不吃了，早点做(访问)，做完了他们可以早点回去，待会儿怕没时间。”

　　在北京电影学院做老师的黄磊思维跳跃，说话快速，常会引经据典来强调他的观点。被很多人形容为多动症的他因为精力太充沛了，所以除了演戏，还同时做导演、教书、唱歌、写剧本、写专栏……这些别人看来是自虐的事情，黄磊一边喊累却一边干得挺欢。

　　卸下人文大旗

　　记者(以下称“记”)：这次怎么“弃文从商”，拍起商业的电视剧来？

　　黄磊(以下称“黄”)：算半商业吧，之前的《似水年华》是纯小品式的，这次说的是大时代的故事，更曲折，人物多，变化也多。所谓商业看你如何评断了，这次他们去了电视节，有的片子听着名字就不想看，可还是很多人去买……你说这次找的是俊男美女，我觉得我们的刘若英也挺漂亮的，心洁也算偶像吧。《似水年华》，大家说我情节性不够，但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那片子必须是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的人才看得进去，才有那种感动。

　　记：这次的《天一生水》会比较注重情节？

　　黄：《天一生水》则是另外的故事，既有文艺色彩，也有好看的演员和好看的情节和故事，想要表达的是一种命运波折无常的感受。我有信心它会是明年大家所关注和认可的戏。

　　伤感是属于我的味道

　　记：剧本写了多长时间？

　　黄：一年左右。因为我是手写的，所以脖子也拧歪了，手上起了个大茧子。写东西其实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托尔斯泰说过，艺术品原本是有生命力的……对这句话，我感受越来越深，因为写到最后你就像被人物操纵了似的，变成是他(她)一定要你写成什么样。最后几集讲的是我演的那个人活到了90岁，又回到宁波自己的家，看到孩子们在春游，一阵风吹来，他们的作业本散落在空中，老人一回头，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此时，两个人穿越时空，一个在回想自己的一生，一个则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剧本里的每个人都经历了奇幻的人生，但结果却仍是寻常的。

　　记：你在《天一生水》里要表达的就是这种意念？

　　黄：还有就是书，爱书的人、藏书的人和恨书的人。最初天一阁的书是不让人看的，现在我们上网就可以查到天一阁里面的书，在图书馆可以借到，更能买到它们的影印本……当“书归天下”，人人都有书读的时候，就是天下太平的时候。其次我想要说的就是如何看待生死。叔本华说过，人是世界上惟一知道自己会死的动物，小狗小猫是不知道的……因此怎样才能快乐呢，就是怀抱希望，《天一生水》里每个人都接受了命运的考验，一次次的灾难和挑战，他们却始终怀着一个信念，就是把天一阁的书保留下来……

　　记：可我听你女朋友孙莉说这是一部很伤感的戏？

　　黄：确实是，没办法，我还是喜欢写有这种味道和情绪的人。每个仔细读过《天一生水》剧本的女孩，除了演员，包括负责化妆服装的，都会掉眼泪。无论看书还是看电视剧，真正能吸引你的是情绪，像你在街上看到一个人抱着电线杆大哭，虽然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但那种悲伤的情绪一定会影响你。《天一生水》是情绪与情节相结合的片子。范冰冰在里面，今天拍她17岁，机灵可爱得要死，隔天却已是40岁，和马伊俐坐在那，一个抽烟，一个磕瓜子，聊着他们的老公……我觉得这部戏似乎把我们几个的一辈子都过完了。

　　我不想变老

　　记：范冰冰在里面演你的姐姐，她实际比你小好几岁，怎么会想到找她来演呢？

　　黄：现在男女，差几岁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吧，何况我心理或许比她还年轻呢，就像《铁皮鼓》那个小孩，看着别人都老了，自己还很年轻……可惜现实不允许。世界上力量最大的是时间，能把一切都改变。范冰冰，我觉得她很适合那个角色，当初写剧本的时候也没想到要找她，只想找耿乐和马伊俐，因为刚和他俩合作过电视剧《七日》。后来有人推荐范冰冰，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个演员的可塑性是很强的，只是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和机会。我有信心范冰冰和马伊俐她们都会演得很好，大家到时看吧，一定让你们跌破眼镜的。

　　记：你的女朋友也在里面客串一个角色，这也是你们第一次合作，找她是出于商业考量吗？

　　黄：在你们看到《天一生水》时可能我已是她(孙莉)的丈夫了，我们可能春节会完婚。不过我希望大家不要老拿她和我的关系来做文章，她首先是个演员。找她演的原因是她老在我跟前晃悠，而公司的人也觉得她挺适合的。我还找了我父亲来演，他是个老演员，不过这次只有几场戏，因为他年纪大了，又有糖尿病，不想他累着。平时我拍戏不在家，父亲一来想见到我，二来他是江浙这边的人，喜欢上海，平时拍戏，没他的戏份，他也会坐着看看儿子。他是我影迷，也是我歌迷(笑)。

　　专题采写：特派上海记者陈洁莹摄影：特派记者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