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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本报记者乌克兰探班《牛虻》剧组系列报道之四
“我们的观众会有一两个亿”
吴天明盯住《牛虻》
初见吴天明导演，是在乌克兰首都基辅的一个寒冷早晨。他穿着厚厚的黑色大棉袄，显得有些拙笨。结实的身板，黑红的脸膛，线条如斧凿刀削一般硬朗，表情严肃而又严厉。如果不是戴着一顶灰色的、镶着五角星的前苏联红军帽，间或闪现出满是智慧的眼神，你也许会把他认成一个普通的西北倔老汉。他一张口，声音洪亮如钟，底气十足，藏在内里的霸气就跃然而出。看着他挥动着有力的手势讲话，激情、豪气、豪迈、厚重、色厉内荏，这些词都会从你的脑子里突突地往外蹦。这时你就知道了，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人虽然淳朴得甚至有些土气，但绝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是的，吴天明确实非同凡响。他导演过广受欢迎的电影《人生》、《老井》、《变脸》，在国内国际拿过许多的大奖。在美国做访问学者三年后回国。去年，导演了一部颇受关注的电视剧《首席执行官》。
1 关于动机
为什么接拍《牛虻》？
记者：听说最初《牛虻》前期筹备时另有导演，您是后来才介入的。为什么你对这部戏如此感兴趣？
吴天明：拍电视剧《牛虻》是三年前我主动提出来的。那时跟万科影视公司的人还不熟。但深圳市委宣传部和他们共同拍摄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却在当时引起了我的关注。从我作为导演的角度讲，我们这代中国人，包括比我更年轻的四十岁以上的中国人，基本上是看着苏联电影长大的。我走进电影之门，就是受了杜甫仁科导演的《海之歌》的影响。记得当时我还在上高中，这部电影连看了十四遍，里面的台词、旁白、动作提示，基本上都背过了。从那时起，我开始下决心当电影导演。可以说，前苏联电影对我们这一代人的艺术观、人生观，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牛虻》作为对中国人最有影响力的几本外国小说之一，也曾深深激励过我。亚瑟曲折的身世和成长历程，他和琼玛之间纯洁又感伤的爱情；他和蒙泰里尼之间爱恨交织，极其绝望的父子之情，那所有的一切都强烈地打动过我的心。可以说，我是怀着一份非常特殊的感情走近《牛虻》的。
听说《牛虻》前期筹备时有过和另一位导演合作的想法。但我是在他们的“关系”结束之后，正式和《牛虻》剧组签约的。那一天是今年的1月22日。
我这样理解“牛虻”？
记者：你亲自参与了剧本的修改。您怎样理解“牛虻”这个人物？
吴天明：今年1月我正式加盟该剧。和万科签约后进入剧本修改，看了两部前苏联的同名电影和原小说，包括前面的两稿剧本，研究怎样改动。1月23日开始研究并清理人物关系，发疯似的研究投资方为什么要拍《牛虻》，拍什么样的《牛虻》？接着开始和著名的电影评论家罗雪莹大量查阅历史背景资料。3月17日把剧本改完。3月19日飞乌克兰看景，后来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选定了利沃夫和雅尔塔等外景地。
“牛虻”是两个人。他的青年时期是亚瑟，历经生活和灵魂的折磨，在13年后变成了坚定的革命党人“牛虻”。他为了实现自己的信仰背叛了不同道的父亲，亲手埋葬了爱情。这是一个残酷的、绝望的又很壮丽的大悲剧。牛虻最后的从容赴死（被枪毙）具有非常震撼人心的力量。现在的剧本在人物线上和情节线上都丰满了许多。对重要角色红衣主教蒙泰里尼的形象也有较大的改动，对他为自己的信仰牺牲了儿子表示出更多的同情。这是剧本更注重凸现人性的必然结果。
记者：吴天明版的《牛虻》要告诉观众什么？
吴天明：从创作角度看，导演总要告诉观众一些什么。《牛虻》是个严肃的作品，艺术创作又是个严肃的事业。深圳市委宣传部和万科影视等四家单位为什么要投拍这个作品，这是我反复思考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我要告诉观众的谜底。在今天的中国，随着物质生活的极大繁荣，人民对精神世界的需求日趋强烈。寻找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怀念伴随我们成长的英雄，已经成为一种普遍要求和渴望。《牛虻》对理想的执著追求，坚定的革命信仰并为此而坦然献身的气节，尽管充满了人性的复杂、感性的冲突，他依然能成为当年社会的英雄，激励我们去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演绎一番壮丽的人生。
2 关于市场定位
观众会有一两亿
记者：电视剧《牛虻》的市场定位是什么？它到底拍给谁看？
吴天明：《牛虻》和同时代其他几部著名的外国小说不同，它不属于《钢铁》那样的红色经典；也不是《简爱》那样的纯情小说。它结合了革命、战争、爱情各种元素，极其适合改编成电视剧。它融入了各种人物，生生死死，爱恨情仇，不管你有没有文化，都会喜欢看。在这部戏里，我希望观众看到牛虻演绎出的一出壮丽的人生戏剧，看到这个人物丰富的人生道路，思考“人到底应该怎样活着”。
据我们的初步统计，已经看过小说《牛虻》的人大约占全国人数的60％，而且大多是城市人口以及文化水平较高的阶层。这样广泛的知名度是一般题材无法比拟的。我们前期做观众调查的时候，许多人说起当年看书的情形还依然非常兴奋。我相信这部戏一定会成功，会有一两亿的观众收看我们的戏。可以说，受《牛虻》影响最深的是现在社会的各个层面的中坚力量，他们的成长时期深受《牛虻》的影响，有一批人都以主人公亚瑟为自己的偶像。这一批人一直关注着这部电视剧，希望借着电视剧的播出，重温年轻时的梦想和热情。
另外，主旋律题材一直是电视台关注的焦点。主旋律精品能够引起关注的共同因素之一就是充满阳刚的英雄主义精神，崇尚美好。这些特定年代的革命感情更能够被现代人认同和感动。而《牛虻》所包含的友情、亲情和爱情是绝对能打动观众的，它的播出将会产生一个收视热点。
越往后越精彩
记者：听说该片已完成了部分初剪，你看过吗？怎样评价自己的作品？
吴天明；我们现在拍摄了近90盘素材，虽然我没有看到初剪带，但来自北京的消息说很不错。说明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从节奏上看，这部戏的头几集可能是交代人物关系的原因，节奏会平和一点，但越往后越精彩，高潮迭起，绝不会让观众失望。
《牛虻》这部戏的定位很简单，就是好看。当年电影《牛虻》是前苏联拍的黑白片，许多地方也不太契合现在中国人的欣赏习惯。今天，我们结合新的技术手段，将国外美丽的自然风景和人文历史重新展现在观众面前，相信更能满足观众的视听享受。
3 关于乌克兰演员
演员素质都很高
记者：听说演员的选择费了不少的周折，您对现在的演员阵容满意吗？
吴天明：当然。乌克兰的演员大都从小接受艺术熏陶和专业训练，整体素质很高。我们这部戏有富有表演经验的演员，也有经验不多的演员，我在现场一直提倡并鼓励他们互相帮助。尤其是年轻演员，让他们放开演，不要有思想包袱。譬如我们的第一号女主角玛莎是百里挑一精选出来的，典雅高贵的气质很符合我想象中的琼玛。穿上服装往那一站，观众就会相信这就是琼玛。她学过戏剧理论，懂艺术，有很强的分析理解力。虽然没有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但也没有表演的毛病，比较本色，像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记者：该剧讲的是发生在意大利的故事。但演员却全部是乌克兰人。从导演艺术的角度看，这种大胆的尝试成功吗？
吴天明：说实在的。最初我和你一样，疑惑、忧虑和担心。用乌克兰的演员来演英国人和意大利人，严格来说，是有问题的。但我们考虑成本原因，别无选择。
好在我从1月份来选过外景，3月份看了演员后，顾虑就消除了一半。现在，我可以说一点都不用担心了。我想，我们最重要的是演绎戏剧本身的情节和感情，演绎戏剧中的精神。如果你被剧情本身，被人物性格和命运本身打动了，被演员的演技打动了，就会在想像中向演员靠近。何况，我们这次选的演员真的很棒。
我喜欢本色表演
记者：在这部戏里，你对演员的表演有什么样的特殊要求？吴天明：我要求演员的表演应像真实的生活那样，其幅度不要超过常人。人在生活中总会戴着面具。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把感情赤裸裸地袒露在人前，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情感表达才能淋漓尽致。我要求演员表演时，随时要以这样的标准来检验自己———生活中的人物是这样的吗？还是经过了戏剧化的夸张？要随时提醒自己，要像生活一样真实。前苏联拍摄的两部《牛虻》，尤其是马申卡拍的那部，表演上比较夸张。我还是希望往真实里走好。看不见的表演应该是最好的。我们的圈子有一种说法，大人的表演不如小孩，小孩的表演不如狗，因为狗不会做假。
镜头是一个一个地拍，如果每个镜头都演得很足，接起来就没法看。演员对角色的分析，对戏的把握必须非常准确，表演出来六七成就可以，其余的部分由音乐、摄影等其他的部门来创作完成。同时也要给观众留下余地。
艺术功底有力量
记者：在采访乌方的演员时，我发现他们对您都非常敬重，甚至一再用“如父”来称呼您，您是怎样和他们处出这样的感情？
吴天明：（露出难得的笑容，显得很高兴）能听到演员这样评价，我就满足了。其实，拍戏是个艺术工程，你在跟一群搞艺术的人打交道，最终彼此被打动和征服的肯定还是艺术。我也感觉到，刚开始拍戏的时候，由于语言的原因，我们还有些生疏，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演员都能读懂我的表情和眼神，揣摩出我对人物的要求。有时，我的话刚出口，还没等翻译，他们已经完全明白我要求他们做什么。这就是基于我们对艺术共融的理解，基于他们对我的导演风格的认同。
4 关于风格
吴天明当过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厂长，但他身上不带一点官气。他去美国做过访问学者，更不摆半点的洋谱。他说自己喜欢以公允之心做人，活得光明坦荡。他当厂长的几年里，厂里的常务例会都是敞着门，随时欢迎员工进来提意见。
吴天明说，一个导演的艺术风格也包括着他的人格。一个导演绝对不会导出超出他自己人生境界的戏。因为一个导演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和他的艺术观是根本分不开的。观众看几场戏就知道导演是个怎样的人。一个导演，善待人世，内心深处有责任感，就迸发出一种爱的力量，激情的力量，这就是感动别人、感动观众的源泉。
靠细节出魅力
记者：您的电影《人生》和《老井》都获得过很高的评价，被誉为中国当代西部电影的代表作品，您在该剧中融入了这种风格吗？
吴天明：从外表上看，我是个粗犷的人，但我内心对生命的许多体验是很细腻的。我喜欢激情式的人生，波澜壮阔。我也喜欢人与人之间的细微感情，喜欢去细腻地表现它。我认为一部好的作品，全靠细节出魅力。
我以前的作品，表现西部风情的也好，其它题材的也罢，包括在美国和日本获得非常好评的作品《变脸》。在这些作品中，我都表现出共同的追求——注重潜在的思想性和精神情怀。我喜欢表现善的、真的、美的，揭露丑恶的。从这一点上看，这部剧和我以往的作品没什么区别，追求一致。
注重表现人性
记者：原小说带有很浓烈的宗教色彩，小说激烈的风格甚至因此而体现。现在的电视剧在这方面如何处理，因为这关系到所有主要人物的性格及关系？
吴天明：这确实是个敏感的，同时也是根本无法回避的关键问题。因为这部电视剧要在许多家电视台播出。我们在剧本创作的时候，就通过了国家宗教局和电影局的专门审查。其中，我们把原小说中浓厚的宗教色彩淡化了，并使之退居幕后，重点表现的是“爱与背叛”的人性化主题。
记者：您以往的作品以镜头流畅著称，该剧会展示您在这方面的独特技巧吗？
吴天明：其实，镜头的流畅与否是你对人物和情节的把握，不是技术问题。它表现的是人物的情理，逻辑的情节通不通，表现的深度准不准确。在这一点上，我从来都不会轻视。
一切为了好看
记者：您一再表示要把这部戏拍得好看。您认为要拍得好看靠什么？
吴天明：靠到位的投资。靠实力，靠眼光，靠良好的班底。我们这个剧组，尽管开始在方方面面的磨合，有新生儿一样的阵痛，但这正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是我的比较认真的一部作品。语言翻译到位，演员理解力强，彼此有默契，这都是成功的保证。
这部剧的服装道具很复杂，但是我们细到对一块窗帘，一条床单的选择都不马虎，完全有历史照片作依据，这种考究就是严谨完美的创作态度。这也是保证它好看的原因之一。
吴天明认为，乌克兰演员从小受到艺术熏陶，整体素质很高。
吴天明欣赏类似小演员这样自然的表演。吴天明（前左二）是整个剧组的领军人物。吴天明在乌克兰拍摄现场接受深圳记者采访。
（图片见PDF版B2版）作者:本报记者曲作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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