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我的宝贝 紫薇理 想

　　两岁前，你要是问奔奔，他长大想做什么，他只会说：“做爸爸。”

　　等到他5岁，有一天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妈妈，你让我这个星期天做一回班长好不好？”我问：“班长怎么做的？”他比划着这样那样，然后很严肃地指着我，意思是中午 睡觉时说话是要受惩罚的，“第一次原谅你，第二次警告你，第三次开除你！”我问：“开除了我去哪里啊？”“回小班！”又接着说：“我在幼儿园，一天班长都没当过，一分钟都没当过，一秒钟都没当过！”

　　我像所有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一般不能免俗，找他们的班主任去沟通，问什么样的小朋友可以当班长。老师回答：“一般来说，是两种小朋友，一是特别乖、听话的，这一般都是女孩，另一种是特别淘气的，有点进步，为了让其他小朋友看到进步的作用，就让他当班长。”事实上，他也算够淘了。我中午去幼儿园看他，有一次他和另一个小朋友坐在椅子上，而别的小朋友都在睡午觉。我问他为什么坐这儿，他说：“我大声叫呗。其实大家都在叫。”“可是你的声音一定特别大是不是？”他不出声。

　　幼儿园最后一个学期，他境界上了一个层次，对我说：“妈妈，我不想上小学。”我问为什么？“因为上学压力很大呀，天天要做功课。”“那你想做什么呢？”“我想退休，天天可以在家里看《蓝猫淘气3000问》。”这样的回答让我瞠目结舌。然后还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上班上不腻？”我说：“不上班谁来养你？”“我只要吃个面包，两块钱就够了，很好养的，妈妈。”

　　虽然如此，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上，还是要孩子们自己说长大的理想。幼儿园毕业的奔奔的理想是当科学家，并且在“科学家”一栏里签下了他的大名。

　　现实的残酷却是，幼儿园毕业的孩子的理想是当科学家，只怕等到博士毕业，他的理想只是生存得好一点。这就是之所以普通人永远过剩，而科学家少的原因吧。琴心柔口王小柔人骨拼图

　　图图一直说生了孩子就像进行了一次失败的人骨拼图，手笨的大概一辈子都还原不过来。

　　图图在家一心闷头生孩子那会儿我们就没再见过，主要是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太满：每天上午下午各要去公园散步两小时，还要给胎儿开英语课、诗词课、故事课、常识课和体育课，并要做一个小时的孕妇体操。再见到她已经是两年半以后，她妈妈很热情地把我拉到屋里，我看见一个矮胖子匆忙抱着孩子躲进卧室，“阿姨，您家雇了保姆能省不少心吧。”里屋帘一挑：“你说谁呢？胖子就一定是保姆？”我瞪着两只小近视眼看着眼前实在失败的人骨拼图，曾经那么动人的一张脸，曾经那么让人不忍盈握的小手胖得已经没了形状。

　　她换了衣服让我陪她买菜，全身上下花枝招展，上衣胸口上不仅缀着几个夸张的翠绿珠子，还缠着一根红色飘带，绿格裤子不知道哪个部位一走路就发出哗啦哗啦的狗铃铛声。“妹妹，咱当了母亲能不能低调点儿啊？”图图看我一眼，又大笑起来：“小孩都喜欢鲜艳的东西，身上弄点儿小零碎抱孩子的时候他还可以自己玩，不会闷啊。”疯狂的母亲，大概要能把积木都挂在身上我看她也能做得出来。

　　前卫和母性混合起来的滋味很独特。要上班，图图的这身古怪衣服可就不能穿了，普通的工作服怎么可能装下那暴长出来的三十几斤肥肉。第一天上班，图图一直提着丹田气不敢说话，因为衣服太瘦了。可局长跟你打招呼你不能不吭声吧，刚说句：“孩子挺好的。”领口上的小子母扣像暗器一般被崩飞出去，寒光一闪，好在局长不在射程之内，图图吓了一身汗。

　　图图白天在家的时候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几乎是孩子刚躺下一家人也赶快抓紧时间进入休息状态。因为图图的儿子每天夜里三点一定要有人陪着玩，他会想尽办法让你把他抱起来，然后用小手指着厨房说：“灯！”那孩子大概喜欢厨房特别的味道，所以对别处根本不感兴趣，他会把灯的开关按上几十次，在忽明忽暗里咯咯大笑。这时候他会探着脑袋弓起身子指着阳台说：“走！”图图的老公就要应声下楼，在无人的大街上哈欠连天抱着自己兴奋不已的儿子走到天光微明。

　　完成一次人骨拼图，也许这是大部分成年人必然的经历，也只有在崭新的生命里我们才能体会自己父母养育我们时的辛苦。七○一代万一驾拖拉机远去

　　我小时候特别热爱交通工具，不管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是天上飞的。当时最热衷的娱乐活动就是让大人带着我去马路边看汽车，一看半天，如痴如醉，我爸一直认为我上辈子和交通工具有关系，比如很可能是一匹马或者一顶轿子。二十几年后，我的外甥继承了我的这点小爱好，他能说出大街上跑的所有汽车的牌子，每次我姐带着他打车，都让他现场表演这手绝活，司机一高兴就少收他们的钱。可见我姐很有经济头脑，善于把理论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小时候老家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拖拉机、解放牌卡车、长途客车，小汽车很少见，一旦出现会被一群孩子追着看。我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时不时能坐一趟火车去南昌看外公外婆，在小朋友中很有优越感。一个邻居还经常这样哄孩子：如果你下次考试能得双百分，我就带你去市里———看———火车。至今我们家族还传颂着我一个关于火车的笑话：我一直搞不清为什么快车的票比慢车的贵，坐慢车不是还能多坐一会儿吗？

　　我的二叔是我的偶像，他在海南当过海军，退伍以后成了司机，一开始开敞篷手扶拖拉机，后来开有驾驶室的拖拉机，再后来开解放牌卡车。因此拖拉机在我的童年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坐任何不太颠的车都会晕车，吐得一塌糊涂，只有拖拉机除外。

　　我记得当时的拖拉机发动很费劲，要用一根三折的铁把手在车头部位使劲摇。尤其是在冬天，得摇十几分钟才能发动。而且拖拉机驾驶室的底是开放式的，有一次我装了满满一兜子水果糖，颠了一路，居然一颗不剩。那会儿糖是稀罕东西，搞得我有一阵一看拖拉机就来气。

　　我上的中学在郊外，上学路上要穿过一大片田野，路上经常有拉货的拖拉机经过。我们这帮半大小子都学会了扒车上学，那是当地一景。每当一辆拖拉机经过，拖斗的后屁股上都会挂着一溜小屁孩。

　　有一次，我们一大家子人乘拖拉机去旁边的市里看电影，电影名字叫《三笑》。看完以后，又连夜赶回来，我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后面的拖斗里，云淡风清，月色撩人，兴致高昂，就像歌中唱的：乘着月色，我们驾拖拉机远去，乘着蛙鸣，我们驾拖拉机远去。波澜不惊波波明珠阿姨

　　在24小时便利店里做店长之前，明珠阿姨在商场当过大半年的售货员，专门替厂家推销新材料的保暖内衣。再往前她是某家服装厂的女工，在那里一做就是20年，从包装工做到缝纫工，最后是裁衣组的副小组长。18岁学校出来做到38岁工厂倒闭，除了生孩子时休了三个月产假，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工厂。

　　大嗓门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后来在百货公司站专柜，楼面经理不知道为这事说了她多少回：小声点，在这种氛围里你要学会和风细雨，不是声音响就说明货色好，又不是摆地摊。明珠阿姨为此特郁闷。

　　这时家门口的杂货铺改头换面成了24小时便利店，缺个可信且爱管事的店长，明珠阿姨正巧看到。可店长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要有经验，要懂得收银，还要会盘货，会开关各种数码的监控设备。于是明珠阿姨像小学生一样捧着教材孜孜不倦，也不做家务了，也不看“小燕子”，整日只知道背啊、记啊！

　　两个月后明珠阿姨真的成了店长，虽然前头有“实习”两个字，大小也管着一家店、三四个人、上百件商品和几千元的收银款。她像经营自己家一样经营着便利店，窗明几净自不必说，送货上门也做得比别家勤快，还非常有家长作风，遇到有人来买“关东煮”，要“鱼丸”，她必自作主张加串“贡丸”，理由是这个味道正宗，而且填得饱肚子；别人付手机费账单，她接过钱看完金额，不忘做一番评论，“小伙子，你这方面支出太厉害了，以后长话短说。”只讲得顾客满脸通红；最怕是通宵班，店里大半天没有一个客人，明珠阿姨盯着天花板不敢睡觉，偶尔跑进个出租车司机来买包烟，她必定拉着人家问上半天，生意好不好，今天做了多少，路上拉了什么有意思的客人。听到好玩的第二天她会乐滋滋地转述给大家：“喏，那个歌星坐车从来不要找零。某某演员夜戏后喜欢到华山路吃火锅。”消息比娱乐台的新闻更三八。

　　昨天打电话下楼叫便利店送一箱“百威”，结果五分钟后店员抬着一盒“力波”上来，说是明珠阿姨讲的，这个味道更醇正，她们家老头子就喝这个，所以让我也得喝这个，没办法，辩不过人家，只好付钱买单。聊聊聊斋张宇绰一言惊醒梦中人

　　《小二》，在《聊斋》里不算名篇。小二，是一位慧美的女孩子。六岁开始读书，五年而熟读五经。在学校里，小二和她的同学，文采风流的丁生，颇相倾爱。小二的父亲后来惑于白莲教，一家俱陷为贼。因为小二知书善解，成为徐鸿儒六个女弟子之一，学到了所有的法术，并且主理军务。这时，十八岁的小哥哥丁生，故意投身白莲教，趁间开导小二：“左道无济，止取灭亡。卿慧人不念此乎？”小二毕竟是聪明人，她“怃然为间，豁然梦觉”。于是两人一起出走。凭着小二的技艺，小夫妻过着和美的生活。后来徐鸿儒就擒，小二一家“俱被夷诛”。这是后话了。对此，蒲翁评论说：“世抱非常之才，而误入匪僻以死者当亦不少，焉知同学六人中，遂无其人乎？使人恨不遇丁生耳。”

　　小二和丁生，似乎分别象征了“聪明”和“智慧”。聪明的人，心灵手巧，精于艺业，却可能不精于把握方向。智慧的人，思想深邃，知大势，识趋归，却不一定精于谋生的艺业。小二和丁生，真算黄金搭档了。

　　也许，我们身边都见到过非常聪明的人，只可惜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或是误入歧途；或是执迷不悟。真真可惜了。“使人恨不遇丁生耳。”然而，没有小二那样的悟性，遇了丁生，也不能“怃然为间，豁然梦觉”。

　　胡适身在美国，听说有传言，周作人可能会出山，做日本人的官。尽管两人过去的关系并不密切，胡适还是发了封电报，婉转劝说。即使退一万步，别人做得，你也做不得。周作人不听，终于从了贼。———遇了丁生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