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讯

　　在本报特刊推出之际，巴老的一位家人向本报独家提供了一份巴老从未曝光的手稿原件。首次亮相的这短短两句话，真真实实地体现了巴老“把心交给读者”的胸襟。

　　编者按

　　昨日，《文汇报》全文刊登了巴老十多年来未完成的作品《怀念振铎》，该文于1989年春动笔，1998年12月至1999年1月修改、续写。据巴老女儿李小林介绍，这是巴老目前最新的作品，文章中的话，就是巴老一直想告诉大家的。本报节选其中两节以飨读者。

　　怀念振铎（节选）

　　回顾自己的言行，认真分析每一句话，看每一件事情，我得了一些好处，这也就是一点进步吧。不用别人提说，自己就明白有了什么失误，动脑筋想办法改正错误。不过我并不曾作道歉或改正的表示。

　　这是内心的自省。我交朋友即使感到有负于人，即使受良心的折磨，我也不作形式上的悔过。这种痛苦超过良心的责备。但十七年中间发生了变化，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一种面具，戴上它用刻刀在上面刻上奇形怪状，反而以丑为美。再发展下去，便是残害人类的十年，将人作狗。我受了不少折磨和屈辱。我接触了种种不能忍受的非人生活。

　　振铎有幸，未受到这种耻辱。近年来我和朋友们经常谈起这位亡友，都说他即使活到“文革”，也过不了那一关。我反复思索，为什么我过得了关而他过不了？我终于想出来了：他比我好；他正，正直而公正。他有一身的火，要烧掉从各方来的明枪暗箭。站在批判台上，“造反派”逼我承认自己从未说过的假话。那种吃人模样的威逼严训像用油锅熬煎我的脑子，我忍受了这个活下来，我低头弯腰承认了他们编造的那一切胡话，这样我才可以顺利过关。否则我的骨灰也不知丢在哪里去了。

　　根据这几十年的经验，我能忍才能过那一个一个的难关。这并不是容易的事：忍受奇耻大辱。我一直认为，活着是重要的，活着才能保护自己，伸张正义。而不少在“运动”中，在“文革”中被人整死的人和所谓“自绝于人民”的人，就再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也不能替自己辩护了。关于他可以由人随意编造故事，创写回忆，一时出现多少知己。

　　我忍受了十年的侮辱。固然我因为活下去，才积累了经验，才有机会写出它们；但我明白了一点：倘使人人都保持独立思考，不唯唯诺诺，说真话，信真理，那一切丑恶、虚假的东西一定会减少很多。活命哲学和姑息养奸不能说没有联系。以死抗争有时反能产生震撼灵魂的效果。

　　以上的话在这里也显得多余，因为振铎没有能够等到“文革”。我参加了“文革”，每一次遭受屈辱，就想到他，也想到其他许多人，拿自己同他们比较，比来比去，多少有点鼓舞的作用。努力学习别人的长处，我绝不忘记。

　　今天又想起了振铎，是在病房里，我已经住了四年多医院了。病上加病，对什么事都毫无兴趣，只想闭上眼睛，进入长梦。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个无能的弱者，几十年的光阴没有能好好地利用，到了结账的时候，要撒手也办不到。悔恨就像一锅油在火上煮沸，我的心就又给放在锅里煎熬。我对自己说：“这该是我的最后的机会了。”我感觉到记忆摆脱了我的控制，像骑着骏马向前奔逃，不久就将留给我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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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资料

　　郑振铎（1898—1958）现代作家、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考古学家。1958年10月18日，郑振铎率领中国文化代表团出访阿富汗王国和阿拉伯联合共和国，途中因飞机失事遇难殉职。

　　主要著作有：《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国俗文学史》、《俄国文学史略》、《近百年古城古墓发掘史》、《中国历史参考图谱》等。

　　祝福·原音

　　风云百年，巴金是金。一句“讲真话”，道出了所有正直的中国作家的心声。敬爱的巴老，您的大无畏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秉笔前行啸傲风云。

　　———四川作家林文询全家

　　我们难忘录制电视剧《家春秋》时与您老结下的情缘。忘不了您接待我们时那慈祥、宽厚的笑容，忘不了您握我的手时那份温暖。您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但我们感受您更像长辈般的亲人。祝愿您幸福、快乐永远……

　　———四川电视台奉孝芬全家

　　巴老，是文坛长寿星，是一盏长明灯。您的文品、人品，值得学习，做文、做人要认真。我也想做追星族，让您成为我心中永远的北斗星！

　　———82岁离休干部余文正全家

　　敬爱的巴老：我们夫妻都是在您的作品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因此才会有我们今生今世的美好姻缘和成功事业。如今，虽然我们已临近退休，但我却想退而不休，也想体验一下文学创作的乐趣。若有机会，我们还想来上海亲睹您的风采！

　　———您的学生：肖崇德巫绪昭

　　大德者寿！

　　———张湮（父）张建之（子）张蕾（孙）

　　家可以延伸得很远，包容大千世界；家可以浓缩得很近，存在彼此心间。祝您全家幸福！

　　———住在双眼井旁的小朋友刘娴全家

　　敬爱的巴老，深深感谢您40年前对学生的关爱。非常惭愧，这40年来，学生仅完成了3部长诗的创作及两部英文译稿，值您百岁华诞之际，献上学生的两部译作，祝您安康！

　　———学生夏时云全家

　　“爱情”不朽，“激流”长存，《随想录》呼吁出人民的心声：“愿世界不再有鬼，人间不再有‘神’，人人当家做主，国家繁荣昌盛！”

　　———四川电视台文艺部闫小侠全家

　　巴金爷爷，您放心，家乡的孩子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遵从您的教诲：“该学的时候认真学习，该玩的时候放心玩耍。”“说话得说真话，做人得做好人。”

　　———东城根街小学六·三班谭静娴全家

　　祝福·见证

　　这9天，有一种深情让我们感动。从11月13日推出“100个成都家庭给巴老的100个祝福”征集启事，到今天特刊与读者见面，9天的时间里，编辑部总共收到了913份祝福，这是一种有力量的祝福。这份力量植根于巴老的心底，他把这份力量化于笔尖流淌在作品中，从而将力量传递给了一代又一代读者。

　　得到这份力量的栾晓英，勇敢地向封建礼教说“不”，走出“大宅门”，融进社会变革的激流中，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旅；得到这份力量的忠巍，从瘫痪的困难中站起来，活出了自己的精彩人生；得到这份力量的川剧演员，坚守于对艺术的信仰，再绽艺术奇葩；得到这份力量的东城根街小学的学生，犹如点燃求索明灯，在探寻科学的道路上不断前进……而今天，这些读者们又将这份力量融汇在对巴老的百岁祝福中，“生日快乐！”这简单的四个字，在这一刻显得意义非凡。“当年巴老通过他的作品，给我们的心中点燃了一盏心灯，激励我们，今天我们也想通过对他百岁生日的祝福，为他点燃一盏心灯，给他一些温暖”，这是许多打进热线寄来贺卡的读者共同的心声。

　　百年瞬间。但作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巴老的存在，对于读者和作家无疑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他不仅仅是一代文学大师，还是当代中国的良心。他是一盏放射着理想之光，信念之光，进取之光，希望之光的灿烂明灯。在巴老百岁华诞来临之际，1000万成都父老乡亲像所有热爱巴老的读者一样，向先生致以最诚挚的问候与最衷心的祝贺！让我们再次，并由衷地说一句：“有你在，灯亮着。”

　　祝福·故事

　　任何时候在我的面前或远或近，或明或暗，总有一道亮光。不管它是一团火，一盏灯，只要我一心向前，它会永远给我指路。

　　———摘自《寻找理想》

　　其实川剧的剧目那么丰富，从剧本到表演都够得上三个字的评语，那就是“精”、“深”、“美”……在现有的基础上加工并不困难，川剧的前途是无限美好的。

　　———摘自《致成都市川剧院的一封信》

　　生活里是充满着春天的。秋天里的春天，冬天里的春天，而且有很多很多的春天。

　　———摘自《〈秋天里的春天〉译者序》

　　理想之灯　让我走出“家”的牢笼

　　时间：11月15日地点：本报编辑部

　　有缘人：栾晓英（69岁）栾晓英的到来，多少让记者有些意外。这个69岁的老太，在明星荟萃的四川电视节上，因为主动请缨出演《家》《春》《秋》，并即兴表演了一段配音而成为次日蓉城各大媒体最耀眼的“明星”。她来到报社办公室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演《家》《春》《秋》吗？因为是巴金的这部小说鼓舞我争取到今天的幸福生活！”

　　栾晓英的回忆：“我爷爷在北京粮行商会当会长，父亲有弟兄四个，家里重男轻女，我两岁的时候，妈妈因为对奶奶管家方式感到不公平，吵了架被赶出了家门。因为经济条件不好，我14岁就辍学在家带弟弟。”栾晓英断断续续向记者述说了自己从小生长的封建大家庭，是如何用封建礼教戕害人的灵魂的，“那时我隐约听见父母在悄悄帮我张罗找婆家的事儿，我很害怕，我不想再重复母亲那种生活。于是15岁那年，我偷偷参加了共青团组织的青年俱乐部，那里有很多书，在这里我第一次读到《家》《春》《秋》。我几乎是一口气不歇，把三本书全部看完的，越看越入迷，觉慧的家就像我的家，我特别同情梅表姐、淑英，看完觉慧离家出走的那段，我好几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我暗暗告诉自己，我也要走自己的路。”在这种向往美好生活的力量促使下，栾晓英1950年背着家里参了军，并顺利成为一名文艺兵，人生轨迹也因此朝向了另一个方向。“巴老的作品就像路标，指引我走出‘家’的牢笼！”栾晓英在贺卡上写到：“我能有今天的一切，还是要感谢您！”

　　进取之灯　激励我们再绽艺术奇葩

　　时间：11月19日地点：本报收发室

　　有缘人：刘芸市川剧院院长、两度“梅花奖”得主

　　巴老对川剧的喜爱众所皆知，1960年成都市川剧院成立一周年时，巴老还亲笔写了一封信，信中不仅谈到了具体剧目，演员的表演，还谈到了川剧未来的发展，给市川剧院的演职人员们极大的鼓励。19日下午，市川剧院院长刘芸把一张特别的贺卡亲自送到本报收发室，当收发室工作人员发现贺卡上的名字“刘芸”、“晓艇”……都是戏剧界赫赫有名的“梅花”时立即通知记者，刘芸这才道出了他们对巴老的一片深情。

　　这张贺卡上共有5个人的名字，刘芸说他们都是和巴老有缘的人，巴老对戏剧艺术非常热爱并十分支持。她回忆说，巴老生病住院后还一直惦记着川剧的发展，特别喜欢听家乡的戏。著名演员晓艇后来去上海探望巴老时，由于巴老病重，不能进入病房探视，晓艇便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唱了一段巴老最喜欢的段子。“巴老对川剧、对川剧演员一直有很深的感情，我们也都很爱戴他。”刘芸说，此次去上海上演《激流之家》再度引起了轰动，成为川剧艺术一个新的高峰，“有了巴老的鼓励，我们将努力再绽艺术奇葩”。

　　希望之灯　巴金爷爷写信鼓励我

　　时间：11月20日地点：东城根街小学

　　有缘人：东城根街小学师生这次的祝福征集活动，东城根街小学的同学们自发制作了贺卡500多张，学校索性就此开展了一次别开生面的主题活动。从1991年开始，东城根街小学便开展了“给巴金爷爷一封信”活动。当老校长刘碧秀带着从1000多封信中精选出的40封来到上海华东医院，躺在病床上的巴老热情地接待了来自家乡的客人。他饶有兴致地让女儿李小林一封封念给他听，为孩子们充满稚气但言辞恳切的真心话感动，不顾虚弱的身体，用左手推着右手认认真真给孩子们亲笔回信。从此，给巴金爷爷写信成了孩子与世纪老人的秘密约会，孩子们用稚气的语言向巴老描述自己的学习生活，家乡的变化，而巴老也常常为孩子们送书，在“六一”儿童节还送来特别的礼物。一名小男孩在给巴老的信中写到：“巴金爷爷，我告诉您一个小秘密，千万别告诉我们校长。去年我给您写信有两个错别字，校长也没有发现！您也没有批评我，是不是您也没有发现呢？您号召我们要讲真话，所以今年我一定要向您承认错误……”孩子天真的个性，让巴老开心地哈哈大笑，那灿烂的笑容就像个孩子。

　　12年来，学生换了一届又一届，但书信不断，巴老像一盏明灯，一言一行都让孩子们感受到了伟大的人格魅力。祝愿巴金爷爷健康长寿，是每一个东城根街小学师生的衷心祝福。因为，慈祥的巴老早已把爱的种子悄悄埋在了每一位孩子的心中。

　　信念之灯　给我站起来的力量

　　时间：11月13日地点：本报热线86627405

　　有缘人：忠巍（笔名）下肢瘫痪的文学爱好者

　　“成都日报吗？我想祝巴金老师生日快乐，向他由衷地说声感谢！我的字写得不好，请你们帮我写一张贺卡送给他。”电话里的女声，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对巴老的祝福，从颤抖的语调中明显可以感受到电话那端的激动心情。13日下午，本报祝福热线开通的第一天，这个激动的电话虽然持续了不到5分钟，却牵出了一段动人的故事。

　　记者还没来得及插话，这个激动的女声继续说道：“我12岁就第一次读了《家》《春》《秋》，是‘激流三部曲’让我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告诉记者，自己是个下肢瘫痪的残疾人，命运的不公，让她对生活充满畏惧，12岁那年，她第一次读到巴老的《家》，书中觉慧等反抗命运追求自由的精神给了她极大的精神鼓舞，她一口气读完了“激流三部曲”。说到这里，她哽咽了，顿了顿她再次请求记者：“我写字真的很困难，你能帮我一下吗？”如此诚恳的请求让记者无法拒绝，“把你的名字留给我们吧。”记者对她说。“那就留我的笔名吧，忠巍，忠诚的忠，巍峨的巍。谢谢！”说完，她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本版采写赵斌　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