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事录焦雄屏专栏
我有一位纽约的朋友,最近说起他的姐姐:她在大酒店的厕所内,忽然看见一大群年轻女子挤在厕所前面叽叽呱呱,她好奇地往她们靠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大明星休·格兰特从男厕出来了。门口这么多人,他愣了一下,但快速用目光扫了一下人群,末了,还特别回头看了朋友的姐姐一眼,因为她是惟一的东方人,这一眼让她无上光荣,
陶醉了若干天。
我听了这个故事,感受却是另一方面的。可怜的休·格兰特,小便还有那么多人在外等他,难不难受?
有一回,约十几年前吧,我在香港和关锦鹏导演一同参加一个午夜场的首映。来了一位台湾超级大明星,晚上12点了,她仍戴着一副墨镜,走在路上人人侧目,都指指点点,“那不是×××吗?”她对此事似乎特别嫌恶,为了去洗手间她得经过酒店开放式咖啡厅内众多人的目光。于是她邀我这个与她一点也不熟却是惟一的女性陪她去洗手间。
短短的一条路,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臂,遮遮掩掩地躲在我的背后,使我一时有了护花使者的感觉。一进了洗手间,她却手一松,神色语气宛如陌生人。回程路上又演了一遍,那时我是她最可以依靠、最值得信赖的人。一回到大伙身边,她又与我形同陌路,甚至以后一同去参加各种典礼,她也不认识我了。
这是我对明星不安全感最贴近的一回体验。明星最怕别人认不出他们,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小明星每年循碧姬·芭杜的前例,到戛纳一脱成名?半夜12时戴墨镜,凭谁也会猜猜眼镜后是哪位大人物,被人认出了,却又躲躲藏藏觉得丧失了隐私权。
今年戛纳的记者会上,妮可·基德曼就说出了内心里感受。她说年轻时,也和大家挤着去看ABBA合唱团,也喊叫摆手想看梅尔·吉普森,很多年后,她向吉普森说,她曾因梅尔·吉普森看了她一眼而兴奋了很久,吉普森却毫无记忆。因为,她只是千万影迷中的一个吧!
可是成名以后,她却和许多大明星一样,最喜欢独处。好莱坞许多大明星选择住在中西部的草原、牧场、森林中,要的就是隐姓埋名、最好没人认出他们的生活。
话虽如此,知名度仍是影视圈一个最大的吊诡。大美人格丽泰·嘉宝退休后,数十年来都有人想拍她一张照片而不可得,年迈之时在纽约中央公园散步购物曝光,因被人拍到了围巾遮面的朴素面貌而哄动一时。与她一样神秘的还有日本演小津戏出名的原节子,也是一退隐就自世界消失,这些名人都把知名度当成洪水猛兽避之惟恐不及。相反的,还没到那层次的,又争先恐后,惟恐别人看不到他。
这些现象也不是明星及演员专有。香港一个大导演到哪都戴着墨镜,连颁奖礼也不例外。他偏偏戴墨镜照起相来透着点神秘孤傲,特别有帅劲。于是戴墨镜成了风气,亚洲导演到了大场合,个个一副黑眼镜,仿佛有了它就有了地位(或者小眼睛躲在后面被遮住了仓皇的神色,是一种安全感?)。于是在某次戛纳红地毯的首映会上,台湾代表团一队全是黑眼镜,晚上八点钟亮相,帅得像黑社会集体到了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