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痛

　　邱大立专栏

　　1979年的11月26日，为了解开最后一个谜，伊文斯终于来到了巴黎——这块他前世的家园，在一大群熟悉的陌生人面前，举行了他的第一场音乐会。　——邱大立

　　20世纪的音乐家中，叫比尔·伊文斯（Ｂｉｌｌ　Ｅｖａｎｓ）的有七位，本篇短文提到的是从40年代末就开始弹钢琴的那位。

　　在爵士乐钢琴家中，伊文斯应该站不到一线队伍中。他清淡的演奏全然没有40年代末大放异彩的那些大师们来得激烈奔放。听他的音乐，你会渐渐模糊自己所在的时代边界。接下来，你还会忘记更多。那是一杯东方的清酒，他的手指撩开的是一个世纪之前或之后的浪漫。有人说听他的音乐就像在看一幅油画，不需要过多的感情投入，你只须静静地凝视。伊文斯把一生的大部分时光都花在对法国印象主义音乐家德彪西和拉威尔精神的揣摩中。这个清瘦的人似乎生错了土壤，不该在诞生了如邦·乔维（Ｂｏｎ　Ｊｏｖｉ）这种流行重金属乐队的美国新泽西州，而应是在孕育了像埃里克·萨蒂（Ｅｒｉｋ　Ｓａｔｉｅ）、圣桑（Ｓａｉｎｔ＿Ｓａｅｎｓ）这些古典乐散文家的巴黎。1979年的11月26日，为了解开最后一个谜，伊文斯终于来到了巴黎——这块他前世的家园，在一大群熟悉的陌生人面前，举行了他的第一场音乐会（而这样命中注定的探望，只有一次）。这场演出最后录为了一套双唱片，它也是伊文斯发表的最后一张作品。它的封面就是一幅印象派油画：一个又长又宽的水池，岸边立着两排高耸而圣洁的树。她们排着队，就像一位位痴情等待着的慈母，在儿子去往世界的另一个方向前夜，终于候到了他。当伊文斯的琴声在巴黎夜空的上方回荡后，我相信总有一些音符会坠落在这片水池，或者钻进了那两排树，变成了它们的另一层思潮。

　　在这场音乐会上，当伊文斯弹出第一支曲子的旋律时，人们都惊呆了。这不是流行民谣歌手保罗·西蒙的歌《我为你的爱而做》吗？不错，伊文斯此刻已决心打破音乐分类的界线，让那些在血缘里流淌着的旋律更亲密地拥抱。音乐会的终场曲是米尔斯·戴维斯（Ｍｉｌｅｓ　Ｄａｖｉｓ）的一首《Ｎａｒｄｉｓ》，它被伊文斯改编成了一首17分钟的曲子。在它的后半段，贝司手马克·约翰森和鼓手乔·拉巴比拉的合奏就像是一次奇异的太空旅行。眼前令人激动的景象让人想起了过往的一幕，那是在18年前……

　　在伊文斯24年的生涯中，他使用时间最长的乐队编制是三重奏：钢琴、贝司、鼓。1959年，他组建了一生中最优秀的三重奏。可惜这段闪亮的年代没有持久。1961年7月，美国国庆日之后的第二天，贝司手斯科特·拉法罗在一场车祸中遇难了。这一事件给了伊文斯极大的打击。事实上，从1969年到1974年，他的作品质量一直都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他甚至必须靠服食药物来维持精神平衡。1977年，他发表了一张新专辑，名为《你一定要相信春天》。这时候，他的状态才慢慢重上巅峰。一年后，他历史上的最佳阵容再次重现了，这就是他与马克·约翰森、乔·拉巴比拉的三重奏，这个黄金三角洲从1978年一直闪烁到1980年，可与18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倒下的不是贝司手，而是钢琴手。

　　伊文斯在去世前，还有一个细节变化没有被过多关注，他的外形与列侬有着神似之处：大理石雕像般的脸、络腮胡、优雅卷曲的头发、大眼镜、永远陷入一种沉思的宁静。他们甚至连去世时间都比较近：列侬死于1980年12月8日。伊文斯死于那一年9月15日。

　　在90新一代的钢琴家中，伊文斯的影响一直在延续，比如Ｂｒａｄ　Ｍｅｈｌｄａｕ。从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他已经录制了五张名为《三重奏的艺术》的专辑，对伊文斯30年前就确立的这种爵士乐的精妙编制重新展开了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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