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

　　记

　　新疆吐鲁番城东45公里，火焰山南侧，有一古城废墟，旧曰高昌。

　　故城始建于公元前一世纪，且因“地势高敞，人文昌盛”而闻名于天下，为古丝绸之路重镇。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城呈长方形，分外城、内城、宫城三重，城周长5公里，外城墙高11．5米，墙外筑有马面、瓮城等防御设施，外城东南、西南筑有佛教寺院，唐高僧玄奘曾于寺院中讲经。

　　公元13世纪末，高昌王火赤哈尔的斤（回鹘人，西辽人称之为畏兀儿）被西北蒙古游牧贵族所杀。王宫迁往甘肃永昌，高昌遂废。

　　高昌故城，今仅存废墟一片，城中旧貌依稀可见，且道路错落有致，街衢纵横，房屋毗邻，可见彼时人气旺盛，车水马龙之盛况。城中残留有旧时阿望台，登台远望，可见城中道路及残留至今的残墙断垣，几处院落，还可见彼时庭院情景，古瓮残片，枯井石阶，残留城中。

　　赋

　　故城废墟，半空中仍迥响着悦耳的丝弦，高昌少女不散的歌声，还在废墟的上空飘荡。走在故城的街衢上，放慢脚步，我等着街角处或许会走出一位头顶水瓮的少女，长长的发辫系着红色的丝带，脚踝处的铜铃丁冬作声，突然，她停下脚步向远来的陌生人凝望，然后又悄悄地从我的身边走过，不留下一声问候。

　　缓缓地我漫过一家庭院，家院里，女人嘁嘁地正私语着城里的是非。或许是哪家姑娘的私情，或许是宫中的传闻，似听到院外的脚步，私语戛然而止，一道道狡狯的目光透过门缝投射到我的身上。

　　更有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汲水的女子穿街而过，一手扶着头顶上的水瓮，一只手提着长长的衣裙，迎面年轻的牧人赶着羊群走来，含情的目光向她述说心中的秘密。

　　远方，商旅的骆驼队传来沉重的铃声，唆使织机前的少女匆匆跑出城外，阳光下，野性的目光询问“哪里来的骆驼队？”回答，只是牵引骆驼的汉子们疲惫的脚步。

　　生的快乐曾经在这里雀跃，一切一切都曾经是那样的美丽，美丽的是爱，是青春，是希望和祈愿。然而，谁知，强虏的马骑正疾驰过戈壁大地，阴谋和仇恨火焰般地向美丽的城市燃烧而来，昏庸君王，正在轻歌曼舞中沉浸，不设防的善良把甜甜的梦送进每一户人家的窗棂。

　　终于，昏聩的君王倒下在血泊里，刀光火影更惊醒了善良的市民，长长的队列，跟随在征服者座骑的后面，默默地穿过戈壁，走向不知去向的远方。

　　一个古国就这样无声地消失了，留下一座城市任由时间风化，风吹倒了房屋，沙埋了街衢，几百年，几千年，时间冲刷掉记忆，历史也沦为一片空白。

　　不再留血渍，不再存留泪痕，只有一片废墟坦陈在戈壁深处，阳光下一切都可能被创造，同是在阳光下，一切也都可能归于毁灭。

　　惟见牧羊人的鞭子抽击洪荒的戈壁，没有探询，没有责备，一切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远来的旅人也没有一丝感叹，就这样默默地穿行在故城死去的街衢上，没有笑容，没有惊异，没有文字的历史如干枯的河道，也许只有龟裂的河床还在怀念那永远失去的水流。

　　高昌故城依然在戈壁的洪荒中沉睡，风蚀过千万年之后，永远消失的必是人间的温暖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