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艳飞行
钟洁玲专栏
一个美术评论家对我说:“我看见一个通俗作家和一个先锋作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说有笑的。这种事情在美术界是不可能的。”
我很吃惊,美术界牛呀!精英意识那么强,盖过种族歧视了。他还说,每个时代的艺术探索,总是美术界冲在前沿,文学界滞后的。
我见识少,觉得他很雄辩,心不服口也只能服。弄得有一段日子,我去看行为艺术或装置艺术,看到一只穿得走了形的脏兮兮的破皮鞋上沾满了尘埃和蜘蛛网,又或者一张彩色画布上粘满不规则的香烟头、头发丝和压瘪了的易拉罐,明明是恶心了,还要作严肃的思考状,然后搜索枯肠地对别人说:“它们有一种生活的原生状态。”
可能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那是皇帝的新装,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我想吐。”
很多年来,这么直观的感觉我们都不敢表达,让多少伪先锋横行江湖。我们都曾经以为:一位先锋作家,只要愿意放下架子,一定能写出畅销书来。反之,通俗作家即便豁出老命,都摸不着纯文学之门。依那美术评论家的意思,通俗作家是用屁股思考的。但是,为什么用屁股思考的人比用大脑思考的人更受读者欢迎呢?
近日看畅销书排行榜,发现无论欧美、还是亚洲,排在榜首的,都是推理、悬疑、惊悚一类小说,寰球同此凉热!人性相通,超越了语言和国界。
在美国,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风行至今。自1973年以来,这位老兄已经出版50多部作品,几乎部部畅销,他的作品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售出1亿多本。昔日教书郎,今日成了铁板钉钉的亿万富翁。1997年,他的一部长篇小说《一袋骨头》的稿酬高达1700万美元。近年来,他平均每年的收入都逼近8000万美元。
亚洲最有钱的作家当数日本的推理小说之王西村京太郎,去年光是纳税额就去了1.4亿多万日元。
我看得眼热心跳,摩拳擦掌,见到作家就说:兄弟,写部畅销书吧。
人家反问我,畅销书是凡人写得出来的吗?
我们从前对俗文化轻视到无知境地,以为一位先锋作家,将就点,弱智点,放弃点原则,就可以搞成一部通俗作品,通俗了就能畅销,事情就这么简单。
那天饭桌上来了一位重量级的先锋戏剧家,他说:“写畅销书是一种难度最高的技术,学不来的。俗话说,画鬼容易画人难。鬼没人见过,随你怎么画,没人说你错,人就不好画了,大家都知道人是什么样子,那就特别考本事。写畅销书就是画人的活,相比之下,我们所具备的,不过是画鬼的本事,有什么资本和底气去取笑他们呢?”
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众人哗然。席间还有人说:他们曾做过一个有关大众传播的课题,在大量的调查的基础上,他们发现,历朝历代,凡是老百姓喜欢的东西,都能流传下来;而精英喜欢的,都难以流传,甚至会速朽。
这下,我们全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