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娱评·小津安二郎诞辰百年

　　影影曰曰·

　　郭江涛专栏

　　究竟是乍暖还寒还是乍寒还暖，琢磨不透的天气总让人去猜。

　　但不管昨天、今天还是明天，多少事不会变——有人上进，有人堕落；有人呼喊，有人沉默；有人瘦身，有人敛财；有人欢笑，有人淌泪；有人献世，有人入世；有人生亦有人死。电影世界里，一切照旧，照旧有毒药，照旧有灵药，照旧有叹息，照旧有微澜，照旧有激动，照旧有盲从。从年头到年尾，再细说从头，今年在电影院里最最坐立不安的一刻，当然是《黑客帝国：矩阵革命》——太残酷，太冷漠，太渺小，太无力。沃卓斯基兄弟联手打造现代世界最无情最无奈的一次，希望只有这一次——看着儿时点点滴滴记忆中无坚不摧的变形金刚化做真人驱动的公仔，螳臂当车般地战死，生于20世纪80年代死于黑客时代，岁月悠悠，时间有限。

　　日本导演增村保造的《盲兽》（1969）里，那间一手一脚打造出的布满雕塑的斗室比起如今无所不能的电脑技术已经是小把戏，谁还会记得老一辈电影人的那份执著与辛勤，为电影而生的理想日渐式微直到淡出视野。

　　“向前走，向后看。”悲壮如盘古的一首歌；“向前走，向后看。”也是多年以后，当代电影人对小津安二郎电影的一句注释。2003年12月12日，小津诞辰100年，放下所有的电影，回味一下他的“无”，写在他自己墓碑上的“无”，哪里是这个喧嚣世界的主旋律。他的平淡，哪里是这个疯癫世界的主动力。但小津，他还在……

　　重看一次《东京物语》，重看一次《早安》，重看一次《秋刀鱼之味》……重看，再想，那时候的东京，那时候的城市也许已经远去，昨日无法再来，独剩下银幕上细腻的人与人，家与家，那份平静中的涟漪根本就没有变，电影是过去了的，但情感却永远留下，“惟宁静而致远”香港影评人罗维明在他的评论文章里这样结尾，我当然赞同。

　　城市，家庭，一代人之间，一代人与另一代人之间——小津的电影几乎都可以变成这种简单的脉络，而他，便在这简单的脉络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超越自己，你可以说他太局限，太狭隘，太小……无，这就是无，无的背后，却是世界苍穹下的人，如你如我，时间会变，惟有人性不变。如《黑客帝国》，不照旧还是人无可奈何，有心无力，等待幻灭与救赎，事实已经如此，寒冬自然逼近，寒意跃上枝头，刺上心头。

　　幸好，2003年12月12日，让我记起小津，记得他的那些电影，虽然寂寞却是温暖的。静静的角落里，挡开那纷纷扰扰的世事无常，挡开那絮絮叨叨的过眼云烟。

　　明天，有人失业，有人返工；有人投降，有人立志；有人生亦有人死。

　　重看小津的电影，乍寒还暖，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