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张震，在柏林。

　　我抵达的第一个晚上，风中小蜜蜂已经传来耳报：杨德昌带了他的小孩子们于前一天到达，一伙人当中两个染了头发走在柏林街道上特招摇。老杨那年带来新作《麻将》，四名大男孩是戏中主角。

　　初次离开台湾立即亮相国际电影舞台的大男孩有点腼腆理所当然。惹来目光处处是因为杨德昌前作《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真正是中国电影的现代经典，不比卖弄做作的绣花枕头。

　　戏中演小四的张震让我直觉活生生一个少年梁朝伟：亮目含蓄，才14岁。

　　数年后有次跟当事人说起这事，他答：“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演戏是什么回事，开工时往镜头前一站，杨导说要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又数年后看《春光乍泄》，黎耀辉和小张的戏，我的震撼特深刻。他与他，银幕上下，一个是另一个的前身。

　　（最近跟张叔平对谈，讲剪接。他说，黎耀辉和小张分手那场戏，拥抱的镜头可以做得长一点，让感觉再上去一些。）

　　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到《2046》，当年跟柯宇纶两个染了头发走在柏林街道上的张震，今日给我的感觉竟然没有变过。

　　当然这是不对的。

　　从14岁开始在镜头前一站，往后的路一直给聚焦灯照得光明。拍摄《麻将》时，不用演戏的日子就当小工，给杨老师搬搬抬抬，干粗活。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既不用演戏又不用练拳的的时间就用来睡懒觉，结果到现在仍然给王家卫偶尔取笑他“终日懒懒闲”。

　　“懒懒闲”的人前阵子配巩俐拍《Ｅｒｏｓ》又给王家卫折磨，要他丢掉一口地道台北年轻人的懒音改说纯正普通话。

　　“化学组合”这事情真不好说。有些演员到了有些导演手上几乎有脱胎换骨的神采。乳臭未干的少年张震服完兵役后直待至王家卫一组Ｌａｃｏｓｔｅ广告才真正发挥出后少年期男子风味就是好例子。

　　《卧虎藏龙》成全了章子怡，可是小虎一角说不上有什么供张震发挥的机会。

　　由柏林到上海，我们这夜不喝啤酒改喝香槟。外边不冷，更多的美好风光大抵正在等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