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文（记者 李俊）

　　田壮壮1998年开始筹备的茶马古道系列的第一部《德拉姆》终于完成拍摄，记者昨日在他工作室看完这部110分钟的纪录片。继重拍《小城之春》的争议后，田壮壮告诉记者：“我最想把这部纪录片做成电影，搬上全国数字影院！”

　　今年5月，田壮壮带着20多人的剧组，深入藏北的茶马古道，花了近60多天时间拍摄了他首部国内纪录片。为了这部影片，田壮壮花了四五年收集资料，一共六次到当地调查情况，当记者见到瘦了一圈的田壮壮，他坦言：短短两个多月，掉了十几斤肉。

　　这部影片描写了藏南马古道目前的文化现状，用田壮壮的话来讲，“这是田氏电影”，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纪录片，投资超过200万元。这部极具个人风格的《德拉姆》，第一次使用“高清”数字技术拍摄的影片，据田壮壮透露：“现在已经把版权卖给了电视频道，但是不知道电视台是否会立刻播放。”按照田壮壮的本意，他最希望考虑的是院线，想把这部纪录片搬上全国各大数字影院，“能成为电影是最好的事情”。但是目前存在的问题是：“全国30多家数字影院，共有四种不同支持模式，要把《德拉姆》转化成电影，至少需要再多花60万元。”

　　拍茶马古道

　　不是关心它的历史而是现状

　　记者：同为两条中国古代的重要运输道路，更多人会关注丝绸之路，而你怎么会单单把目光停留在藏南边界的茶马古道？

　　田壮壮：丝绸之路是通向欧洲的，从历史上讲曾经一度很繁荣；茶马古道是通向亚洲，道路非常危险，至今交通状况都十分不便。相比丝绸之路，它没有走出亚洲，运输的东西无非是日用品、茶叶。但对我来讲，我感兴趣的不是它的历史，而是现状：那些原著民现在怎么样，那些历史文化和现在城市的状态有什么不同，包括它的环境变化……我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影像来表达。恰巧那个时候，中国的电影状况并不好，那10来年的电影我很不喜欢，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遇到了一批云南的学者，和他们在当地跑了大概四、五年，筹备这部片子。终于找到点钱，加上又有时间，便拍了第一部《德拉姆》。

　　记者：刚刚看完你的纪录片，感觉有很强烈的唯美艺术手法在里面，和一般所谓的写实的纪录片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它根本没有一条明显的线索？

　　田壮壮：3年前去藏南那边时，和拍摄时的想法完全不同。去之前，总觉要有个故事贯穿，到了之后才知道，故事太无聊了，根本不足以承载这种文化状态。干脆把故事扔了，把线也扔了，完全去感觉那块土地。找到了马帮，第三次去当地，那里的环境、人物，我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完全凭感觉再拍，也没有什么脚本，拍好之后再慢慢看，才剪出这部片子。电视台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个拍电影的人拍出来的纪录片；欧洲的人看了会更喜欢一些，因为注重人物，影像特别有趣。这算是“田氏电影”吧，反正我就这么想。这里面有我对电影的态度、认识，以及对这个地方、人的态度，这就够了，毕竟只是1个多小时的作品。

　　记者：片名《德拉姆》有很么特别含义吗？

　　田壮壮：就是“平安”的意思，是藏语，就是一个符号、印象，没什么特别的。（你选择它就自有道理？）也有点特别偶然的感想，当时我从藏南回来，骑得那匹马就叫德拉姆，它让我平平安安回来。

　　在云南可拍到中国的高度

　　记者：能够让你决定天马行空来表达这部纪录片，茶马古道肯定有很感动你的东西？

　　田壮壮：拍第一部纪录片，我想拍下五年的印象，那是刻骨铭心的东西，当时曾经让我很感动。我曾经开过玩笑，你们去了很多地方，拍的都是宽度的东西：一望无际的大漠、群山、海洋……但在云南，拍摄的却是高度的东西。这里看到的是中国的宽度是什么样子，山很险峻，拍不宽，但是你能看看山上、山下的人怎么生活，这就是让我特别着迷的地方。

　　记者：按照你的想法，是要把茶马古道拍成一个系列纪录片，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第一部，接下来再拍的话，会按照怎么的架构来拍？

　　田壮壮：我也不知道。心放到那儿了，什么都有了，无论宏观的，还是微观的。你看我第一部里，一共采了11个人物，他们中至少有9个人可以自己独立成故事。而且马帮文化的状态也很有意思，它现在已经消失了，现存的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马帮。可以继续拍的东西很多，但是今天它的价值是什么，这是需要思考的问题。拍一部不难，要拍一个系列就会有很多问题。我还是想拍，因为茶古马道有很多东西让我激动，但还要找钱，当地的道路太危险，拍摄太辛苦，不知道这个班子过了四五年后还能不能再去那里，也不知道到时我还能不能跑得动。到底怎么再拍，现在真的很难讲。

　　冥冥中不想按市场改变自己

　　记者：这不是赚钱的影片，你拍出的第一部，对你来讲的意义在哪里？

　　田壮壮：是想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试探一下整个中国，以及国外对这种类型片子的市场会怎样。全世界很多大台我觉得做得比较好的是国家地理、Disacover频道，央视10频道也尚可，但是他们要的也并不是这种东西。他们要的纪录片更入世，更多的是事件性，与现实生活有特别紧密地联系，都不是我很喜欢的那种。电视里播放的纪录往往都带着任务去做，时间有限，有纪实的价值，但是具体人文含量怎么做才更长久，都成问题。

　　记者：《小城之春》引起了强烈的争议，你的影片在票房上一直不如人意，虽然艺术上一直受肯定，你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田壮壮：对我来讲，最主要的问题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我去开公司，我肯定要让我的搭档去赚钱，但自己却不会做。赚钱需要很好的智慧，才能把钱赚得干净、赚到手。在这一行里，继续往前走，人从出生就是往死里走，就这样了吧！只能脚踏实地去做，从中获得快乐，不去想得太多，商业这个东西很矛盾。

　　记者：接下来一年内你打算拍些什么？

　　田壮壮：我脑子里通常有好几个东西转来转去，我不是坐在这里就会有钱来找我拍戏的导演。但我又不愿按照市场去制定计划，不愿捆绑在商业生产的怪圈中，我的工具是商业品，但作品却不是工业流水线。喜欢的东西，常在脑海里晃，没钱拍就想想过瘾，挺美的。到时候等有了钱，再拍也不用慌了，因为早有准备。现在主要还是在忙准备《吴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