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正在白话 郑 平不敢跟狗比

　　小时候家里有过一条小狗。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因为我们对它好，就在我家留下来了。吃饭的时候在餐桌下转来转去，捡点掉下来的饭菜，要是主人有意施舍点骨头什么的，它会特知道好歹地拱拱你。到了晚上乖巧自觉地在门口找个避风的地方趴着，屋里的人自然就多了份踏实和安全的感觉。

　　原以为现在养宠物和我那时收养一条狗大同小异，认识了几个养宠物的人才知道，宠物贵点的好几万，一条名贵的狗得40多万元，选这样的狗比选对象还慎重。在满大街找工作的日子里，我要是敢给自己开这个价，估计早饿死了。

　　当然几万几十万的东西也决不能让它在人的脚底下捡吃的了，偶尔转到宠物食品的货架前，看看那些价格和品种，苦水里泡大的我被惊着了———这些东西要是狗能给我剩下点，我就该惦记着减肥了。

　　朋友姗姗花3万多买了条狗，叫贝贝，从此一星期说不了三句人话———整天就和一些狗主人说狗话。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姐妹，看着人家刚满百天的孩子，一遍一遍地絮叨说那孩子的眼神特像自己的“贝贝”，终于把那孩子的爹说火了，把刚给她倒的一杯咖啡泼了，正色道：“别让这味儿熏得你家贝贝失眠。”

　　一个社会，狗或者猫的地位提高了，当然不是坏事。至少，人与动物之间的理解和善待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原来是这样乐观的。

　　但报纸上登过：一只乌鸦被风筝线缠住双腿的时候，孩子和老人想帮乌鸦解脱，而牵着狗的女人却让狗去逗咬那只可怜的鸟，看着鸟儿惊恐万状地挣扎尖叫，女人像童话里的巫婆一样乐不可支；有钱为狗配上千块钱的项圈和链子，却不肯花十几块钱为自己年迈的父母多添置一件御寒的冬衣。洋相贺丽琴伦敦众生相

　　《伦敦在家中》是一本图片集，收录了四五十张伦敦人在家中的照片。收录住在伦敦的家庭，还收录其它因为种种原因暂居伦敦的人。一家人一张照片，下面简明标注身份。被拍摄的家庭自己选择拍摄背景，自己摆姿势，摄影者不加干涉。欢迎你借此展示自己的财富比如古董，或艺术品位比如建筑设计师的前卫室内装潢，或学识比如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对，你如果爱猫，也欢迎携它上镜。

　　照片上人物虽姿态各异，但全部凝视镜头。很安静，可千言万语———不光是被摄影者，也包括摄影作者———就这么尽在不言中传达了。这样，人物像家具一样，成为居室的一部分，一起被塑造成可摆放安排的素描对象。

　　家的概念是广义的。照片后附有其居住建筑。有别墅，有仿维多利亚式的建筑，有摩天大楼，也有低价红砖公寓。有张照片，初看起来，还以为是宜家展示紧凑型节省空间的新款家居，可也不至于把小孩子的床放在厨房灶具的上方。原来，是旅游的一家三口的改装加高的房车。这样再回头细看，紧凑的空间里功能很齐全，餐桌、热水器等生活设施全有。最绝的是还有一个流浪者———当然，流浪也可称为一种旅游，那就是———一个旅行者，与他的狗在草丛里。背景是一个帐篷，也算在伦敦的一种居住方式。

　　有幅作品意味深长。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站在房间门口的吊带白纱裙后面，另一个坐在沙发里，衬衣半敞，里面却着一件胸罩。说明：校友。

　　还有一个华人家庭祖孙三代七口人，一下子让我想起全家福这个词，虽然其它照片也是全家人。爷爷西装笔挺，奶奶对襟深色衣服，正合我们多数人对于衣锦还乡的华侨的印象。两人正襟危坐。第二代夫妻俩各自坐在地毯上，三个孩子，大概从五岁到十二岁，两个女孩子拉着小提琴，恰是儿孙绕膝的写照。这应该是定居海外几代华人的家庭了。不论在哪儿，华人都重视对后代的教育。从照片上让女孩做艺术才艺的展示，可知以此为自豪。墙上挂的大像框是八达岭长城，桌上摆着财神爷的塑像。再看家的建筑外景，是一栋独立式建筑。

　　合上这本书，某一个时代伦敦人的生活切片，就慢慢地变作历史。西北偏北 张海龙婚礼大盗

　　婚礼是桩喜事，喜事总乱哄哄的，有人就盯上这股子乱劲儿朝婚礼下手了。

　　那贼是个面皮白净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整个人和婚礼的气氛融为一体，逢人就打招呼。看他前后左右地张罗，谁也不会认为他和这婚礼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找机会偷东西而已。一般的，西北婚礼的全套程序都是从早上就开始的。先是接亲，大概九点钟，十几辆闪亮的好车排成检阅的队形向新娘家出发。有接亲者若干人，提四色礼，揣若干大小红包，簇拥在新郎左右。先过的第一关是叫门，娘家人会从屋内把门锁严，索要红包。一般的，从门的各处缝隙塞进若干红包后，就需要接亲者中两个壮汉以背及臀等部位不失时机地将门撞开。里面还会有二道门三道门，也是如法闯关。那贼有时就会在这种场合出现，大声吆喝着，笑着闹着，趁乱便攻入了新娘家里。这种时候一般都有电视台走穴记者的摄像机追拍，那贼很注意地只将背影对着镜头。为了更符合接亲者的身份，那贼甚至会特意准备几个小小的红包，随时发放。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新娘离家哭泣之时，他往往在一边吃上些点心，微笑着向娘家人答谢。

　　出门的时候，他往往已经得手，比如钱包、手机什么的。他跟着人群尾随新郎新娘上了花车，直奔中午12点前开宴的酒席，大吃大喝一顿，有时还会编个假名字在礼簿上搭上五十或一百元的礼金。他总有各种小手段让别的喜客们误认为他是新郎或是新娘任一方的好朋友或是亲戚，对他毫不起疑。吃喝完毕，与同桌的陌生人寒暄完毕，他起身离席，随手会拿起一件别人的大衣和皮包搭在自己手臂上，扬长而去。

　　有一次，他兴之所至，参加了一桩婚礼的全过程。早上吃了新郎新娘吃不完的荷包蛋，摸了一只钱包；中午在喜宴上喝得面红耳赤，又捞了两只手机；喜宴完他又随着人群去了新房，东看看西看看，下楼时顺手从厨房抱走一台微波炉。别人问他，他回答说是那个谁（新郎名）让他帮忙去换一台带烧烤功能的，晚上边烤肉边闹洞房。他太理直气壮，让怀疑的人心里先羞了三分。

　　警察在一家保龄球馆里抓住他时，他正玩得汗流浃背。那张保龄球馆的金卡有会员编号，女失主为这张卡和女伴吵翻了天，在球馆挂了失。那贼从来都是现金消费，用卡第一次就栽了。他后悔坏了自己的规矩，一脸覆水难收的沮丧。10万个WHY傅浩为什么要吃药

　　为什么要吃药？塞缪尔·W·福塞尔告诉我们，生病不是惟一原因。在《肌肉》一书中，塞缪尔———他爹就是那个风头出足的明星教授保罗·福塞尔———回忆他就读哈佛期间，赴曼哈顿一家出版社工作一年。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受素质教育，塞缪尔就像一个亚洲游客那样被纽约的街头混混搞得胆战心惊。所幸他这时读到施瓦辛格的自传《一个健美运动员的训练》，才认识到：除了肌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以哈佛校友会的领带和纽约学会图书馆的借书证对抗暴徒无异于鸡蛋碰石头，香港队死拼利物浦。塞缪尔从此订阅健美杂志，每星期吃70个鸡蛋，因为来不及等三四年，遂服用合成类固醇，很快把一个瘦骨伶仃、怯生生、艺术家模样的奶油小生，改变成一个满身涂油、肌肉强劲、眼如灯泡、青筋暴突的硬汉。

　　一名病人服药的结果只有两种———康复或者不治，两者对医药行业都没有好处，所以，现在它的终极目标是让健康人吃药。比如，理想的情况是，发明一种可以让人们像猪一样大吃大喝却不长肉的药。

　　卡尔·爱略特在《美国视野》发表文章说，疾病催生技术不奇怪，新鲜的是医疗技术也能制造疾病。比如“性别倒错”出现于20世纪中叶，因为这时有了变性手术。1950和1960年代焦虑症大为流行，这是因为我们有了安宁和安定这样的镇静剂。由于有了利他林，1970年代变得到处都是多动症患者。

　　有段小插曲比较有意思。1960年代以前很少有临床抑郁症患者，因为当时药厂对忧郁症没有兴趣，钱都在焦虑症那儿。所以默克公司1960年代初期开始生产新抗抑郁症药物阿密曲替林时，它认识到在新抗抑郁症药物面市前，先得推销抑郁症。梅花消息洁尘从幸福身边走过

　　三岛由纪夫的小说《春雪》中，绫仓伯爵家的聪子小姐究竟美成什么样子？读者不知道。所有关于她美貌的描述，都是从别人眼里看出去感觉似的东西，这些感觉像光斑一样跳跃在聪子的脸上，也许能让人看见光斑中忽现的毫毛，但五官却在过于眩目中看不分明。

　　关于聪子，在她的情人清显眼里，她是紫色的。那场“赏雪”的情节中，“过了片刻，用紫色外衣的袖子捂着胸口的聪子……低头穿过便门走了过来。清显觉得她的姿影，好像将一枝大紫荷花从小茶室里拽到雪中那样，华美无比，几乎令人感到窒息。”两人复合之后第一次幽会时，聪子“穿着一身深浅有致的紫色夏装和服，像奢侈的猎获物……这种美是禁忌，绝对不可能，绝对拒绝的。”这两个紫色，前者是植物性的———荷花，后者是动物性的———猎物，前者是纯粹审美层面的，后者在审美之中加入强烈的官能感觉。前一个紫色的聪子，是清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待字闺中的少女，两人之间的关系羞涩、舒展；后一个紫色的聪子，身份是即将嫁入宫廷的王妃，两人从恋爱转入偷情，有着紧张、刺激、痛苦以及这一切所形成的张力带来的巨大的欢愉。

　　清显的成长显然是在失去聪子之后才发生的。他们之间因为误会产生冲突，之后一直处在拒绝中。清显不给聪子任何解释的机会，不见面，不接她的电话，把没有拆封的信扔进火盆。这是一种少年的负气，是一种虚弱的强横，它是成长的一部分，自我强加的死命抵抗的东西。相比之下，聪子的成长比清显来得自然且睿智，她听命于本能，但同时有着清晰的理智。她毫不困难地重新接纳回头的清显，在待嫁王妃的身份之下和一种高度危险隐秘的氛围中享受情感和肉体的双重欢愉。但她太明白，就像她对清显说，“我们正在走的路，并不是路而是码头，总会走到尽头。”

　　聪子引导着清显品尝人生被阻断的绝望以及由此带来的快感。在这种情景中，两个年轻人相互刺激着、鼓励着从人生的最高点往下走，这段下坡路他们走得非常幸福。他们全然明白他们被幸福拒绝了。三岛在这部小说里有两句话非常妙：“我们太相爱了，早就打幸福的身边走过去了。”“这是一种大型的、典礼式的、可以等同于我们所在世界那样巨大而壮丽的拒绝。”这两句话，在我看来是《春雪》的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