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弦

　　车过一家宾馆，看见一个圣诞老人站在门前，这才注意到，刚进12月，城中的圣诞老人已数量激增，而且千姿百态，橱窗里、店铺内、广场上，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圣诞老人是谁？我也是近年才知道的。原来他名叫尼古拉斯，原是荷兰巴里的一个老 头，已有1600多岁了。此老何时跨进国门我不知道，但他暴得大名且广有市场却是近几年的事。除了当年的伟大领袖，在中国，我想不出还有谁享受过他这样的尊荣？

　　忽然替古往今来的中国老头儿感到悲哀：加在一起，还干不过一个洋老头。

　　就想起一位老人来：南极仙翁，俗名叫寿星老儿，拄龙头拐杖的那一位。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每到岁尾，堂屋的条几上常摆放着他，陶的或瓷的，笑眯眯的样子。这几年忽然就不见了。什么原因呢？也是“洋”吃“土”吗？

　　圣诞老人能在中国大行其道，必有其特别处，于是，我忍不住要把他们做个比较。

　　先看外形。圣诞老人大红衣服，雪白的长胡子，短腿，特别是他那顶高高的红帽子，类似马戏团的道具，可爱，应了咱们“人老如玩童”的古语。反观寿星老儿，则古板得多。特别是对他脑门上的那块凸额，我一直是颇腹腓的。听说那里原是一个窝儿，因为福寿太多，盛不下，所以便凸起了。但这样的凸起类似病变，实不雅观，和洋老头儿相比显然输了一筹。

　　再看行动。一般来说，寿星老儿不能动者居多，圣诞老人却宜由活人扮演。活人扮演的圣诞老人在商场里向顾客祝福，在闹市区和儿童嬉戏，有小丑似的活泼和欢乐。若换了寿星老儿在那里怪叫一声，恐怕会吓人一跳的。

　　三看身世。圣诞老人是人，寿星老儿是神。从这个角度说，寿星老儿宜焚香膜拜。所以圣诞老人能做成玩具寿星老儿却不能，所以现在的孩子们见了圣诞老人眉开眼笑却不知寿星老儿是谁。

　　综合这几点，寿星老儿焉能不败，而圣诞老人又是多么适合我们这个热衷搞笑的时代啊！

　　但这些仍然不是关键。关键是：圣诞老人能拿出一只真实的袜子，而寿星老儿却不能。想当初，尼古拉斯正是通过烟囱，将三锭金子扔进了一户人家的袜子里。袜子虽难免有臭味，金子却是黄灿灿的动人。现在，中国圣诞夜的袜子里，内容已经丰富得多，糖果、玩具、珠宝，据说还有往袜子里塞存折的，真是应有尽有。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都与金钱有关，都是物质的。寿星老儿在这方面就差得远了，在他面前，你只能许个愿，他也只能给你一个美好的希望。您瞧，圣诞老人多么实惠，而寿星老儿给出的幸福又多么缥缈。

　　圣诞老人的胜出，说明我们还处在一个注重实利的时代。我们不得不把目光放短，迫不及待地打开面前的这只袜子——原来，圣诞老人还是一个善于打心理战的老头儿。

　　当然，我举的是寿星老儿的例子，您若换了个主儿，效果可能会好些，也有把这洋老头镇住的可能。但不管怎样，看到那圣诞老人在人堆里乱钻，逗得孩子们笑个不停，我在欢乐之余，心里总有点那个。我在想，那要不是尼古拉斯，而是一个咱们土生土产的老头儿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