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正安

　　用来打草鞋、绞草绳的稻草，要捶一捶，捶得绵软了，有韧性了，就叫捶熟了；捶之前，稻草有点儿脆，容易折断。只有长长的糯稻草、大稻（一种稻的俗称）草才适合打草鞋、绞草绳。那时候，父辈以穿草鞋为主，用草绳的地方又蛮多的，所以捶稻草是常事。捶稻草要嘀嘀嗒嗒（拖拖拉拉的意思）好长一个时间呢，赶早的人家从稻子（稻子收割完了）开 始，慢性子人家拖到麦收（麦子收割）之前。

　　拿细细的麻绳把稻草捆上四五道，捆得紧紧的。捆好的稻草挺像竹笋的，一支放大了多少倍的没有剥皮的干枯的毛竹笋。选一块和家用砧板差不多大的平整石块，有一面光的大树椴子也行，把稻草放在上面。用有大碗口粗的木榔头来捶稻草才好呢。一个人抡榔头捶稻草，一个人“整草”。抓住稻草尾子，把根部按在“砧板”上，叫做整草。捶一两榔头了，整草的人把稻草捆子转一下。再捶一两下，再转一下，捶这么百十榔头，稻草根部就有三成熟了。把三成熟的这一段推到“砧板”外边，捶第二段。再捶第三段。一捆稻草约摸可以分成5段。最后两段要倒过来整，整草的人抓住稻草根部，把稻草尾子按在“砧板”上。整捆稻草捶个三成熟下来，小麻绳就显得很松了，要重新捆。圆梗的稻草已经捶成扁平的了，这一回捆草，就容易得多了。

　　再捶第二轮，捶到六成熟。第三次打捆。这一次要把草尾子招（折）一点回头，这和长辫女孩把辫梢向上招一点差不多；草尾子太稀疏了捶不起来，就和辫梢编不成辫子一样。这样，稻草捆子的根部和尾部就差不多粗了。

　　捶草有讲究呢，要处处捶到，榔头的冲劲还要差不多。要不然，生的地方生，熟的地方熟。稻草有生有熟就麻烦了，绳子难绞，还不结实，草鞋难打，还不禁穿。一捆稻草捶熟了，石块上面起亮光了，榔头表面现出木纹来了，稻草的香味弥漫开来了。

　　开始捶稻草，我们使劲抡榔头，只当作好玩。大人来看一眼摸一把就说稻草捶得不匀，捶得不好。为此，我们没有少挨骂。等我瞄一眼就知道稻草有几成熟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看起来很粗笨的捶稻草活儿，是一个以刚克柔的过程。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2月30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