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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习惯,我们巡警把特警队叫做“飞虎队”。两队比邻,关系却很僵。他们经常进行射击训练,打起子弹来像开了水管,哗哗往外泼。可是我们下了夜班要在白天睡觉,枪声震天快把我们弄得神经衰弱了。交涉,未果。于是常常可以看到巡警和特警隔墙大骂的壮观场面,特警那边以排爆队长为首,巡警这边我是领头。
后来有次我们打击了几个很有势力的烟贩子,那帮人也真是猖狂,居然聚集了几百个地痞流氓来冲击防暴警察基地。刚好主力队伍都执行任务去了,剩下的几个中队又不能真的开枪,这时候飞虎队的兄弟们赶来支援。他们也不和歹徒正面对抗,而是摆开阵势操练起来,女队员表演飞刀绝技和擒敌拳,男队员则表演诸如胸前碎石、脑袋撞瓶、开砖神掌等套路。居然把那帮家伙唬住了,愣是没一个地痞敢近基地大门的一步,最后作鸟兽散。
从此飞虎队对防暴队就算有恩了,屁股翘得更高。我们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枪声隆隆的时候只好窝在被子里骂几句了事。时间长了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把靶场搬到郊区了。
我不再和特警队吵架,但和那位排爆队长也就一笑一点头的交情,没说过话。一次巡逻,我们在一个咖啡厅发现了一个土制炸弹,我研究了半天,觉得可能是真的,就汇报了上级。马上排爆车开来了,下车的就是排爆队长。他身穿排爆服,老远看到我就大大咧咧地说:“书呆子,没你的事情,闪开!”我习惯性地要回骂,被拉走。
他独自埋头在炸弹前工作,我们则躲在警戒线后维持秩序。有个熟人说这是他拆的第二十四枚炸弹。“这么多。”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地一声响,眼前一团白色烟雾。排爆队长一身血污,倒在地上,拼命抽动着双腿,大叫:“我的手,我的手不见了。”大家全部冲上去,一帮人负责包扎抢救,一帮人含着眼泪找手,最后在一个污水沟里找到了他的右手,还在动……
他接上一只假手后,又出现在这个城市各个炸弹出现的角落,依然是排爆队长。我很少再见到他,但一直在为当年所有和他的骂架而自责不已。
说到英雄,我熟悉的还有一位,就是在武汉广场劫案中,被歹徒一枪击中头部的防暴警察李亮。他被抢救过来后只有五岁儿童的智力,常常一个人痴痴地望着脚踝上系着的一个铃铛,那是他的女朋友送的,女朋友在他脑部受损后消失了。他曾经参加过《焦点访谈》节目,吐词艰难地跟着护士唱:“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但是,英雄终将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