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坪

　　2003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词作者、杰出的戏剧家、当代文坛主要领导人之一田汉同志诞辰105周年，也是他逝世35周年。他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他不仅创作了130多部色彩斑斓的戏剧和电影剧本，1300多首诗词、歌曲，而且从上世纪20年代以来就成为历次革命文化运动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他为中华民族的独立、统一作了不屈不挠的奋斗。他的 光辉业绩已经有不少前辈和文艺家写文章作了介绍，本文只介绍他于抗战期间在桂林的一段斗争生活。

　　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中共中央南方局为了争取、团结桂系民主派，派李亚群同志去桂林组建统战工作委员会，还建立了以邵荃麟为首的文化工作委员会。其时桂林的爱国民主运动和进步文化运动波澜壮阔。主要表现为三次大高潮：一次是1942年的“西南剧展”，一次是1944年的“献金大游行”，一次是1944年夏天组建桂林文化界抗敌工作协会和成立桂林文化界抗敌工作队。这三次大运动田汉同志都作为主要组织者之一直接参与。文抗队成立时他自告奋勇担任总领队，连夜为文抗队赶写了激越昂扬的队歌：“战旗在飘荡，号角声声悲壮。……祖国在呼唤。让我们再出发，再出发！再歌唱，再歌唱！直到祖国的原野，洋溢着自由的光芒！”

　　当时正值日本侵略军大举南侵，长沙失守，衡阳告急，国民党军队节节向西南败退，在桂林下达了第二次疏散令的情况下，田汉带着80多个文抗队员反其道而行，北上兴安、全州前线。当地群众得知文抗队到达，十分振奋，掀起了抗日救亡的高潮。田汉十分感动，奋笔疾书写下对联：“先民巨臂留残石，壮士高歌起怒潮。”文抗队到达全州，田汉当晚就率领全体队员举行了慰劳前线将士的劳军晚会，在会上他作了慷慨激昂的讲话，还清唱了他创作的描写北宋军民奋力抗金的京剧《江汉渔歌》的片断。第二天，田汉又亲自率队慰问刚从昆明调来构筑工事的93军将士，当晚就在战壕边的山坡上举行盛大的劳军晚会，抗战的歌声和激昂的口号声响彻战地的上空。

　　正当前线军民抗日情绪高扬的时候，时任文抗协会会长的李济深从桂林发来急电，要文抗队立即返回桂林。原来，国民党反动派认为文抗队积极进行抗日宣传，有共产党活动嫌疑。田汉连夜与队长陈残云等人商量对策，决定让大队人马返回桂林。至于田汉自己，他觉得他还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领少将衔的高级官员（抗战国共合作期间，成立了军委政治部，张治中任主任，周恩来任副主任，郭沫若任第三厅厅长），在文化界又很有声望，国民党反动派还不至于对他公开下手。田汉的爱国心像一团火，抗日的决心像一块铁。他做一件事非常执着，决定自己带一个小分队以“文抗前线工作队”的名义继续北上。

　　田汉带着林疤等10个同志，留在学生已经疏散了的全州中学，继续做宣传工作。他一有空就跟大家一起干，如向当地驻军、群众演讲，宣传，刷标语，设立茶水站等，甚至烧火、煮饭，他也帮着洗米、劈柴。同志们说：“田先生，你年纪大了，这些事由我们年轻人干吧。”他哈哈大笑，说：“我才40多岁，这些事情就干不了？有事大家做，有饭大家吃。”做好饭，他真的跟同志们一起蹲在地上畅畅快快地吃起来。

　　田汉的情操是高尚的，感情是奔放的。他的爱憎完全表露在他的情绪里。在全州，当他听到衡阳失守时，顿时热泪纵横，当众嚎啕大哭，并在当地驻军指挥部挥毫写了一幅大中堂：“重提四十七天事（当时衡阳在日军的猛烈攻击下，据守了47天），湘水怒流南岳荒。”在黎家坪，那时火车已经不通了，田汉只好同大家一起走路。走到一处下斜坡，田汉看到有二三十个战场上下来的伤兵，有的缺了臂膀，有的缺了腿，缠着肮脏的纱布，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往上爬，田汉热泪盈眶，激动地向他们说：“弟兄们！你们为了打日本鬼子受了伤，为国家受了伤，我十分感谢你们。”说完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那时田汉只穿着衬衫短裤，伤兵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文抗队的郑震向他们介绍：他是国军政治部的少将，文化界的老前辈，也是我们的领导田汉先生。伤兵们纷纷向田汉和全体队员立正、敬礼，有的甚至大哭起来。

　　田汉对政治是很敏感的，分析形势也十分中肯。他在62军军部宴请他的宴会上发表讲话，说，现在苏联红军反攻已逼近德国国境，太平洋战争美军已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只要我们坚持抗战，一定会胜利。在座的军官频频点头、鼓掌。田汉也曾对工作队的同志说：“一些爱国将士是要坚决抵抗日军的，只是蒋介石不愿打，他怕跟日本打仗损兵折将，将来反而使共产党坐大。”也是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实质令大家顿开茅塞。

　　这期间，田汉原打算返桂林筹集一些经费，再找一些人来加强前线工作队的力量，不料桂林紧急撤退，他不得不转去柳州。小分队在战火纷飞中辗转回到柳州才找到田汉。田汉觉得当时局势，事已不可为，分别安排了他们的工作，这个文抗前线工作队也就解散了。在柳州一次文艺界的集会上，田汉奋然写下了一首诗：“胜利年成疏散年，高谈阔论柳江边。明朝莫作鸟兽散，再为中原着一鞭。”

　　田汉同志在桂林前线留下一段华彩的足迹，虽然只是他光辉一生中的小小一段，但后人，特别是文化界人士永远不会忘记。

　　后来，田汉到了贵阳，以他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办了一间文化人的招待所，接待了大批来自各地特别是在“湘桂大撤退”中流离失所的文化人。他倾尽了全部精力，总觉得还是力不从心。不得不在悲愤中又写下了后来广为传诵的一首诗：“爷有新诗不济贫，贵阳珠米桂为薪，杀人无力求人懒，千古伤心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