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艺艺术家追忆老友
一个人的故去,能开启众人记忆的闸门,水泻千里,都是思念的浪花。9日,人民艺术剧院召开“英若诚追思会”,老艺术家们聚在一起,谈了一个上午,又仿佛谈了一生。
人的一生,永远是一部戏。而戏剧家、翻译家英若诚的这部戏,可谓跌宕起伏,荡气
回肠,铿锵作响,动人心魄。忆往事不只为过往人,警来世还望促来者。
往事一:50年代初期,剧院里每周都有两次政治学习,学习辩证法和矛盾论等。学了“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内在联系”,大家就问英若诚“是这样吗?”他回答“那当然”。“北斗星和蚯蚓有什么联系吗?”“那当然”。“是怎么联系的呢?”“北斗天体也,一年四季,旋转不停。当北斗旋转到一定方位时,即是春天,蚯蚓便破土而出,啃春泥。此二者之内在联系也”。
讲完这个小故事,导演苏民概括说:知识的黑暗需要谨防。以知识贫乏为耻辱,应是人艺长期保持的格调之一。
往事二:“文革”中,因个人历史上的莫须有之罪———“美国特务”,英若诚被关了三年大狱。狱友多有早晨还好好的,晚上就被拉出去枪毙。英甚达观,于威逼之下,从未胡乱检举、揭发无辜。出狱后下放到郊区农场劳动,自学掌握温室育苗,按图索骥组装碾米机,冬天带大伙拾煤核儿取暖,用两块钱买布头缝制时尚书包,收藏烟头待年轻人烟瘾发作时拿出来用纸条卷着抽……苦中作乐,忍中求存。开导被劳动改造的小青年说:“我在狱中,饥饿难耐,见三个白菜头置猪圈泥中,真想捡食,当过年”。
闻者插话:经过“文革”许多人耿耿于怀,自认委屈太甚,英则从不计较过往,亦善待曾对己有忤之人。
往事三:英若诚曾在某医院做大手术。他身上蒙一白单,只露出一个脑袋。麻药针打了,但头脑依然清醒。手术过程中,一位医生不安地说,“看他的脸怎那么黄?”有敏感的医生向说者摆手,示意患者能听到,对其心理会产生不良影响。谁知,此时英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地说了句———“防冷涂的蜡!”医生与护士皆释然,面露微笑。
病人反倒照顾医生的情绪,危难人体谅强健者的心意。
往事四:英若诚的儿子英达,从小好发问。父亲对朋友说,“我得买《十万个为什么》,英达这孩子提问的太多。后来,等英达从美国学成归来,父亲要求他继续为人艺做事。一旦英达对人艺稍有微词,父亲就训导之:“你忘了?你是吃人艺食堂的饭长大的!”
英达表示:“我在想,作为人艺的一员,今后怎样延续父亲的生命,为人艺多做点儿什么”。本报记者彭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