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一只爱情飞蛾,来世会有金色的翼,所以今生才会忍受茧里的孤独。
“今天请美枝子夫人介绍鳕鱼便当的制作方法,首先将鳕鱼裹上面包粉,在锅里煎3分钟,然后……”9点50分,在他昏昏的浅睡中,电视自动打开,与此同时手机也不厌其烦地鸣叫着。他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
因为每夜失眠的原因,起床对他来说是一件烦人的事,但生活工作还是要继续的。10点17分他坐上了常盘线。他住在东京的东部,而工作的地点在西南,每天要坐18分钟的常盘线,然后换乘27分钟的山手线,绕东京半圈,在品川下车后还要步行10多分钟。
列车里的乘客不是很多,他倚着车门站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NETWORK WALKMAN,选了第29首。熟悉的旋律再次在耳边响起: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是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他茫然地看着窗外,列车过了江户川,铁路两旁的建筑物越来越密,钢铁的列车在钢筋水泥堆成的城市间穿行,他的思绪也在记忆中穿行……
这首歌最初是她介绍给他的。他清楚地记得,那年的12月22日,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在三里屯的“男孩女孩”酒吧里,柔和的灯光映着她秀气的脸,晶莹的眼睛里流露着恬静睿智的光芒。舞台上,一个胖胖的留着平头的歌手,正用他沙哑厚重的嗓音演绎着这首歌,歌手唱得很投入,他听得更是专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道那份爱,会不会还在……”歌手反复地吟唱着,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痴痴地听着,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暖流……是谁说的呢?幸福仅仅是一种感觉,此时的他充分体会到这种感觉。他多么希望这首歌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让爱的旋律直到永远。
可永恒只能在梦里。“终点站上野到了……”列车的广播把他拉回了现实。他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了站台,换乘品川方向的山手线。东京拥有全世界最便捷的城市交通,铁路网星罗棋布,单是上野车站就有20个左右的站台,将东京许多著名的地方连在了一起。是呀,国与国之间虽有疆界隔着,但总有互相沟通的路;家与家之间虽有房子隔着,但总有彼此开启的门。而他曾经站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却不知道哪个站台是和她的心路互通的?
“我希望在这个喧嚣的都市里能拥有一处宁静的小居,不在乎它的大小,但要有温度,爱的温度。然后和我爱的人厮守终生。”这是她向往的生活,也是他所赞赏的生活态度。他多么渴望能和她厮守终生,渴望用他的肩膀为她遮风挡雨,用真诚和爱为她撑起一片永远的晴空。
然而相爱简单,相处却难。他没想到这次回国,对她的一往情深反而导致了她的反感,没想到两人之间的隔阂是如此之大。难道这段感情还没真正开始就已到终点?他甚至不晓得今天分手以后,今生是否还有缘再相见。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一只爱情飞蛾,来世会有金色的翼,所以今生才会忍受茧里的孤独。可好笑的是现在,他就像一只被风吹落的蜘蛛,抱着那根残留的线,找不到曾经的网。惟一的办法是赶紧逃回来,别再做羽化成翼的梦,在无风的角落老老实实地重织一张网。
可谁知躲得了“风”却逃避不了自己,没心的人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而且,思念一个人像吸食鸦片一样,有瘾的。于是,在他们相识100天的日子,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在上野那片绯红的花瓣雨里,在往来的人流中,他把积压在心里的那句话,举在了胸前。虔诚的希望像传说中的那样:将梦想告诉一万个人,梦想就会长出翅膀……
一阵急促的铃声再次打断他的思绪——红灯,五反田路口到了,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Sony Service Station的办公楼,他从皮包里掏出入馆证挂在胸前,想着今天的工作。是呀,工作要继续,生活也还要继续……(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