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勋：在韩国，一切电影活动都是自由的--专访韩国电影振兴科科长
光头运动是韩国导演在保护民族
记：电影是韩国的一个标志，韩国政府是什么时候开始重视电影的呢？
金：电影市场来说好莱坞是最强大的，其次应该就是韩国了。在法律上有关于电影振兴部的条款。1950年时对电影还是一种限制，管制得比较严格，1990年开始更注重电影的资源，而不是制裁和限制，此后这10年来对电影的支援是比较多的。1960年代到1980年代末，政府军事压力比较大，影片更多地赞扬民主主义，而没有重视自己文化方面的影片，像《生死谍变》是在写朝鲜姑娘和韩国男孩的爱情，是在反映韩国和朝鲜的关系，现在都能出现了。
记：韩国电影很繁荣，有哪些机构在管理韩国的电影事务呢？
金：韩国跟电影有关的分政府机构和非政府机构。非政府机构有“电影振兴委员会”、“影象资料院”、“影象物等级委员会”。政府给予他们资金上的资源。电影振兴委员会主要负责电影的制作、分配、上映上的支援；影像资料院主要负责对胶片上的保护、图书馆、博物馆的建立；影象物等级委员会负责在每部电影拍摄完成之后，给影片制定等级。政府机构只有我们一个——电影振兴科，主要是制定法律、税收上的分配给其他3个非政府机构，修订电影发展上的工作，像给釜山电影节支援和国际交流。
记：韩国非常好的是政府对电影非常支持，Screen quota是你们支持韩国电影最重要的手段？
金：1966年就有了Screen quota，中间有很多变化，现在韩国电影的上映百分比是40%，其他电影到韩国的放映一点限制都没有，只是说这个百分比有限制，美国的电影人来韩国拍片、制作都没有所谓的，因为韩国电影还没有成熟到和美国对抗的阶段，所以才会有Screen quota这个制度的保护。
记：听说韩国政府准备减少Screen quota的百分比？
金：当时文化部觉得应该坚持Screen quota制度，但经济贸易部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坚持要取消Screen quota。政府内部有不同意见。
记：文化部是如何取得胜利的？
金：当时政府也有在想将Screen quota减少，导演们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就走上街头反对这个决定。
记：也就是说政府因为导演的抗议而决定不缩小Screen quota了？
金：应该说导演当时的游行起了很大作用。我不知道中国是不是这样，但韩国电影的原动力不同，可以说导演的名望很高，他们对韩国的责任感使命感很强，他们是在保护民族主义。
记：那政府顺从了民间的决定不会觉得威望扫地吗？
金：这实际上也是政府内部的矛盾，是文化部和贸易部的矛盾，文化部和导演们的意见是相同的，虽然在政府机构中文化部的力量是比较小的，但借用一下导演的力量、民间的力量，也可以增大自己的力量。我们跟导演是站在同一边的。
记：那你觉得Screen quota维持下来之后，对韩国电影的帮助有多大呢？
金：因为好莱坞在韩国有权利自己分配电影，制作、分配、上映，也可以自己开设影院，所有的都是自由的，所以如果没有Screen quota的保护，韩国电影就可以说渐渐消失了。
记：韩国电影蓬勃发展的原因就是Screen quota的存在？
金：有Screen quota的保护，也有政府的支援，包括给电影振兴科制作费用上的支援、剧场建设、选拔一些比较优秀的电影的支援；还有就是优秀的电影人和电影出现。
记：现在文化部和贸易部的矛盾如何了？
金：一直都在对峙，还没有结果，对峙还会继续进行下去。
李昌东不可能再拍电影了
记：李昌东当上文化部长是因为韩国政府对电影的重视吗？
金：也有这部分意思吧，也可以说是对韩国电影的重视。
记：为什么选择他来当这个部长？
金：因为当时卢武炫竞选总统的时候，李昌东起了很大作用。其实李昌东并不是第一个当上文化部长的文化人，李语龙应该是第一个，他当时的身份是文化评论家。以前很多官员都是从政治起家，李昌东对电影起到了很大作用，也可能是现在的政治人感受到了文化的重要性吧。
记：李昌东当上部长之后对韩国电影有哪些方面的政策性帮助吗？
金：这个我不能说。但可以说韩国文化长官对于韩国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可以说是对文化人的重视增大的表现。
记：那以后李昌东还拍片吗？
金：他公务缠身，不可能再拍片了。至少是在他当文化部长的时候。
政府不会对电影有任何干涉
记：1998年取消了电影审查制度，是不是导演拍任何内容都没有问题了呢？从政府的角度来说？
金：1960年到1970年末，政府剪胶片的情况比较多，70年代末这个情况稍微宽松了一些，那个时候也是在分等级，现在的分等级是更加自由地表现导演自己的想要表现的东西。
记：那韩国的等级是如何划分的？
金：主要是以保护未成年人为目的来制作的等级制度。分为暴力、色情，一共有5种，全部人都可以看到的，12岁、15岁、18岁可以观看的，以及限制放映这5个等级。法律上只有这个比较粗的规定，没有细节上的条款。我们的电影审查机构是由民间百姓组成的，政府提供运营资金，但是内容权限上没有干涉。以前是公务员分等级，所以说法特别多，但后来由民间百姓来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记：民间百姓具体指哪些人？
金：从人员来说的话，跟电影有关的团体，得到他们的推荐，是从消费者、青少年那里得到推荐。跟电影有关的人占了一半，他们不仅是针对电影，还针对VCD、电影剧、动画片方面的等级审查，他们的组成有律师、导演、广告人员、游戏制作人员、学生家长、基督教会人员。
记：他们是固定从事这个职业还是兼职？
金：任期3年。委员有15人，还有替补委员。每部拍摄完毕的影片他们都会看，但是是兼职。一个影片完毕后有“影象物等级委员会”来观看，同时提出意见，让电影稍作改动，这个就是民间审议机构的学名，他们都是独立的，跟政府无关，政府只给资金上的支持。
记：我们知道韩国电影的类型非常丰富，但可能会出现比较限制的题材电影出现，那你们对这种影片是怎么看的呢？
金：政府对他们一点都不会干涉，只是影象物等级委员会会对它们有一些意见。比如《少不足死》本来是一种限制级的电影，但后来通过一些剪接，也变成18岁以上可以看到的影片。
记：那政府不会担心剧院充斥着暴力、色情、政治影片，会对社会产生不良影响？
金：一概不管，一点都不担心，一切都会有市场来调节的，因为表现自由。可能年龄大点的人会想管，但年轻人都不会想来干涉了。
记者手记：
作为韩国惟一一个电影的政府部门，电影振兴科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虽然我们的采访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但科长金泰勋在知道我们采访了林权泽、金基德、姜帝奎等韩国导演之后，还是无不羡慕说尽管他们是在韩国负责电影事务，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韩国著名导演。金泰勋的上级就是李昌东——韩国现任文化部长。我在釜山电影节的酒会上见到了李昌东，但每说两句就被其他人拉去握手见面了。李昌东总是扭过头来说我们需要坐下慢慢聊，可惜的是我在韩国采访的10天，他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会议室里，惟一知道的，是李昌东是文化部长，而不是导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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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才是韩国制作电影100年
记：今年一些电影节都在庆祝是韩国电影100年，但好像韩国自己到没有庆祝活动，为什么？
朴：1903年电影正式纪录是没有的，当时的报纸上记载着电力公司修建的电影剧场上放映过短片电影，记录上说大概是20：00——22：00的时候放映过，所以判断当时是有放映电影。可以说是韩国历史上第一部放映的电影。但放映的不是韩国电影，是西洋影片，《正义的复仇》应该是第一部自己制作的电影。韩国最初的影象资料是没有的，1949年有最早的完整保留下来的是严允奎导演的《心里的故乡》，空白时期的资料都不是很完整。《正义的复仇》本来的一部舞台剧中插播的电影，称之为Kino Drama，虽然作品不完整，但仍可以看作是最初的影象。所以只能说今年是韩国放映电影100年，而要到2019年才是韩国制作电影100年。
记：我们对韩国电影的了解是在光头运动之后，韩国电影的腾飞，可以谈谈韩国放映电影100年来的概况吗？
朴：韩国电影经历了3个发展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1919年到1944年。30年代前是韩国电影最初发展阶段。当时日本统治韩国，电影也萎靡不振，1926年严允奎拍摄了《阿里郎》，同时他也在影片中担任主角。当时在军统之下，他的电影基本上是一种民谣，唤起民族热情的国歌式作品，在全国各地掀起过热浪，表现的是韩国抵抗日本人的面貌。
1930年到1950年代韩国处于解放时期，国情非常复杂也非常乱。1940年代韩国一共拍摄了89部电影，可能因为战争原因，所以拍摄的电影数量有所减少，解放以后资金虽然少，但可以拍摄战争电影，讲述解放的感动。1946年崔仁奎的《自由万岁》上映，1949年上映了韩国第一部彩色电影，是洪盛基导演的《女人的日记》。1950年6·25战争之后，韩国电影一度消失殆尽了。
1960年到1969年韩国电影渐渐走向兴旺，影片总数一共是1506部。这个时期出现了很多导演，当时的电影以抒情为主，生活、爱情、文艺方面的题材比较多。代表人物就是郑素英的《讨厌你还是要见你》，感动了3000万的观众，他的另一部电影《春香传》是韩国第一部宽银幕彩色电影，可以说是动员观众最多的影片。《春香传》总共被重拍了7次，包括林权泽角逐戛纳的那次。
1970年代韩国电影出现衰退，也是商业电影的一个转折点。当时政府限制的题材特别多，电影很少反应现实，74年的一部电影《星星的故乡》，导演是李长镐，影片在国都电影院放映了105天，总共有46万人次观看了这部影片。1978年金虎导演的《冬天的女人》在团成社剧院上映了134天，有59万人次观看了电影。当时在韩国有20万人次就已经是大获成功了。整个1970年代一共有1364部影片上映。
1980年代的影片可以说是比较多样化的，也开始在国际电影节上参展。1981年李斗勇拍摄的《皮膜》，1982年李本泽导演的《曼达拉》在柏林电影节上参展过。1987年林权泽的《代母》角逐第44届威尼斯电影节，其主演江秀延获得了最佳女主角。1980年开始韩国电影受好莱坞压力大起来了，韩国大众和文化交界点有很多分歧，面临电影的配额分配，市场流通上遭遇非常大的危机，新老交替非常迅速，可老导演被迅速淘汰，新导演火速登场。当时的新导演中林权秀、张善宇、朴光秀是比较瞩目的。新老交接最关键的原因是很多老导演的思维没有赶上时代发展，老导演一直是在受限制的环境下进行拍摄的，放开之后，他们不能马上适应开放的环境，不知道应该拍什么样开放的电影。
进入2000年，电影拍摄几乎没有任何限制了，导演可以自由地选择题材，独立电影也有了很好的市场。
自己对自己负责，他们反而更加慎重
记：光头运动之后似乎韩国电影迅速上升，可以跟我们说一下韩国电影上升的原因是什么吗？
朴：Screen quota是韩国电影存在的最关键因素。光头运动之后，世界都在关注着韩国电影，可以说韩国电影人制作电影不仅是针对韩国市场来制作影片，更是针对世界市场，这就必须看得更远些，所以他们要投入大的资金，就要在企画、内容、市场上要进行很仔细地分析，才能做到比较完整、保险的道路。可以说是自己调节自己的过程，虽然没有政府机构的管制，但自己对自己负责，他们反而更加慎重。
大众口味中商业电影是比较受欢迎的，观众口味也开始全面发展，《爱·回家》这种朴素、独立的电影也受到大家欢迎，可以说是多样化的发展过程。电影价值不再单一，而是多样化的。商业电影的完整度是最值得推荐的。电影也是一种产业，电影肯定要受到资本的支持，想要流通得比较好的话，必须有商业的电影来推进电影事业的发展。
记：1998年之前的电影审查制度对韩国电影有哪些限制？
朴：韩国的电影审查制度叫“电影剪阅制度”，当时的“剪阅”是比较挑剔、比较严格的制度，主要是针对素材来剪，暴力的、恐怖的、灵异的、给社会带来不好影响的电影，或者是批评国家政府、批评其他国家的政府、色情的、出现性部位的电影都是受到“剪阅”和“限制”范围之内的。现在是由“影象物登记委员会”来给电影分级，一共分为5个等级。
记：剪阅制度取消之后不会担心电影的任意发展给社会带来不良影响吗？
朴：色情的电影是没有电影院可以上映的，没有这样的空间给它们放映，也许有些剧院想放映这样的电影，但怕觉得自己的影院给观众不好的感觉，也不敢放了。
记：放开之后电影也并没有不受控制？
朴：因为制作公司也要担心这样的风险，不能拿钱来冒风险。
记：那韩国电影拍摄任何内容的电影都可以说是百无禁忌的吗？
朴：所有的都不会干涉。
记者手记：
朴珍石到电影资料馆有20年了，当这个馆长也有10多年了，对于韩国电影的起起落落，他也是
一个最好的见证人。对于我们的来访他非常重视，提前一天就要了我的采访提纲并加班准备，采访之后还送了好多本书和厚厚一叠打印资料给我。韩国电影还很年轻，他摸着不停增长的韩国电影票房跟我说，也许韩国电影真的远远没有到达顶峰。
